反正等格奥鲁多揭穿拉奥德不为人知的秘密,将他当着众人的面驱逐出教会后,他这个光杆教皇也就当到头了。
“不过,你说拉奥德曾和女巫有过来往,是真的?”安德烈看向格奥鲁多,不放心地确定了一遍。
“当然是真的。他当初跟一个女人神神秘秘地住在城外,这事他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住他的母亲。更何况,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身份有问题,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和她在一起呢?”
格奥鲁多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
“就算那个女人不是女巫,我说她是,她就得是。”
闻言,菲科勒和安德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默契的笑容,“你说得对。”
既然决定了要栽赃陷害,何必管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
再说了,三人都觉得商量好的计划没问题。
他们打算先利用拉奥德的母亲揭穿他私生子的身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再说他与女巫有过来往,迷惑了阿隆索,才坐上如今大主教的位子,想必其他人也不会质疑后者的真实性。
编造谎言么,就得要真假参半才最可信。
“说起来,还得感谢前人的先见之明,一开始,教会和女巫的关系还没有这么糟糕。”
或许是摇曳的烛光总容易让人回想起泛黄的过往,尤其是对于菲科勒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他忽然对这段尘封的往事谈性大发,开始当着格奥鲁多与安德烈的面侃侃而谈。
“只不过,谁让她们是一群有本领的女人呢?”
和真的拥有神奇药剂,懂得神秘咒语的女巫相比,教会中聚集的不过是一群普通人,他们千辛万苦地来到人们面前宣传教义,却抵不过女巫轻飘飘的一句话。
“哈?人要受苦受难才能获得来世的幸福?那你不小心让毒蛇咬了是不是还要躺在地上等死啊?毕竟毒发的痛苦也算是一种苦吧。”
一句话,让站在人群中央的神父哑口无言,他只能结结巴巴地告诉大家,这不是教义所指引的,是面前的女巫在胡搅蛮缠。
然而围观的人群看看女巫,又看看神父,都觉得女巫说的才是对的,谁让神父和他们一样,也不过只是个普通人呢。
普通人说的话,当然不如女巫啦。
“所以,除掉女巫这事,我们也是不得已的,否则我们要怎么在普通人心中确立教会至高无上的地位呢?”菲科勒叹了口气。
很快,他恢复了笑颜,“如今哪怕是国王发出的诏令,都不一定有我们的神父说的话管用。”
想必当初的努伦格尔四世意欲与教会联手,将残害兄弟的黑锅扣到女巫的头上时,也未曾想到会有如今这一幕吧。
门外,梅拉听着里头谈起女巫们这数百年来不得不离群索居的源头,幽绿的眸子里跳动着一簇暗火。
她原本无意追溯这段历史。
对于女巫来说,往前看比往后看更重要。
因为她们不在乎已经过去的,无法更改的结局,她们想要探究的是未知的,随时可能变化的未来。
因此梅拉珍藏在地下室的那些手札里,没有任何一位女巫在上头书写过有关自身遭遇的愤恨、不甘与痛苦,她们只是孜孜不倦地将自己多年积累的心得写下来,供拿到这一份手札的后辈踩着前人的肩膀探索更多未知的奥秘。
艾莉卡说的没错,教会里头实在藏了太多黑暗的秘密,其中的臭味只要接近就令人作呕。
梅拉垂下眼帘,听着里头似乎有了要结束的动静,连忙轻手轻脚地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还没来得及找到拉奥德的住处,也不知道艾莉卡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
无论梅拉多么希望能再得到多一点时间,属于黎明的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哪怕只是在天边亮起微不足道的一丝,梅拉还是不得不按照与艾莉卡的约定,回到了花园附近。
然而梅拉却没有看见艾莉卡的身影。
她在花园内走了一圈,倒是找到了躲在花丛下昏昏欲睡的塞拉斯。
“咦,梅拉,你回来啦。”
见到梅拉,塞拉斯一下子睁大眼睛,打起了精神。
它不住地往梅拉的身后瞧,“艾莉卡呢?她没有跟你一起吗?”
“没有。”梅拉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她的心跟着回答一沉,艾莉卡该不会出事了吧?
否则她绝不可能违背约定,迟迟不来花园与梅拉汇合。
“那我们怎么办?要继续等她吗还是……”塞拉斯也着急起来,如果这会儿不抓紧时间离开,那梅拉还能离开吗?
想起昨晚偷听到的对话,梅拉顷刻间便下定了决心,“没关系,你先回去跟尤莉尔说一声,我和艾莉卡暂时不回去了。”
“我要留下来,参加努伦格尔九世的葬礼。在天黑之前,我会想办法找到艾莉卡,和她一起回去的。”
没错,无论艾莉卡那边出了什么意外,梅拉还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可以挽回。
所以,艾莉卡,昨晚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梅拉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强行压下了心中的焦虑。
第85章
早晨, 巨大的吊桥随着锁链的转动缓缓放下,露出了城外乌压压的车队。
他们都是日夜兼程赶来参加努伦格尔九世葬礼的贵族们。
华丽的马车滚过路面,闪亮的家徽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围观的人群静默地站在街道两侧, 眼珠子转动, 难免对这些难得一见的贵族们充满了好奇。
只不过碍于他们带来的随从,普通人连接近马车都做不到, 只能短暂地过个眼瘾, 方便当做未来数十年的谈资。
“好久不见, 萨雷, 你跟十年前相比可真是大变样了啊。”
萨雷伯爵刚下马车, 立刻就有眼熟的贵族上前来同他打招呼。
他扯了扯嘴角,叹息一声,“唉, 毕竟十年过去了, 我都成老头子了嘛。要知道我可比陛下还年长几岁呢。”
而比萨雷伯爵还年轻几岁的努伦格尔九世现在都已经躺到了棺材里,真是令人始料不及。
提起努伦格尔九世,来搭讪的贵族冲萨雷伯爵挤了挤眼,小声问道,“那你觉得,害死国王陛下的人真是莱克斯殿下吗?”
莱克斯派人杀害努伦格尔九世的消息甫一传出,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荒唐至极, 莱克斯既然没死, 那他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国王,何必要大费周章地搞这一出。
但王宫来的信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再加上莱克斯至今不曾回到王宫,一直留在弗霍斯特庄园内, 他和努伦格尔九世的嫌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因此,不少人心中还是保留了几分怀疑。
不过,这句试探问到萨雷伯爵头上那可是问错人了。
他呵呵一笑,轻飘飘地把这个危险的话题推远了,“我也不知道呢,既然是国王陛下的葬礼,莱克斯殿下应该会到场吧,到时候你有什么疑问,不如当面问他好了。”
“哦?莱克斯殿下会来参加葬礼吗?难道你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这人不依不饶地追问。
萨雷伯爵故意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或许吧。莱克斯殿下毕竟是国王陛下的长子,父亲的葬礼,他不应当缺席才对。”
哪怕明知来了或许就走不掉了,但不来不就更加给人留下话柄了吗?
总之,无论莱克斯怎么选,来或不来,都属于进退两难的地步。
留给贵族们说闲话的空闲实际上并不多,很快,四名穿着黑色教袍的大主教出现了。
他们的露面仿佛为即将举行的葬礼敲响了开始的钟声,运着棺椁的马车缓缓从王宫驶出,后头还跟着两辆华贵的马车,整齐的卫队则守在车队的两侧,隔绝开人群探头探脑的视线。
按照规定,国王的棺椁要绕着王城走一圈,供所有臣民最后一次感受他的存在,最后才在万众瞩目之下送入教堂,由教皇主持接下来的仪式。
车轮不断前进,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发出声音,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固住了。
然而在护送棺椁的守卫远远地望见教会大门之前,一阵规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骑着白马位于最前方的人,赫然拥有一头如金子般璀璨的头发。
“是莱克斯殿下。”
“莱克斯殿下竟然回来了?”
“他如今看着可真有气势啊。”
人群中骤然爆发一阵窃窃私语。
众人都没想到,莱克斯居然真的带着人回来参加努伦格尔九世的葬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