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怕这是个专门为他而设计的陷阱吗?
莱克斯目不斜视地骑着马来到车队末尾,一同抵达教会。
“莱克斯!你、你竟然回来了!”
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妇人捂着嘴,热泪盈眶地看着莱克斯。
“纳伊芙姑姑,这是父亲的葬礼,我当然要回来了。”
莱克斯利落地下马,高挑的背影挺得笔直,仿若一棵挺拔的杉树。
他神色淡然地与落后纳伊芙一步走下马车的伊莱雅与西维里对视。
西维里感觉到母亲牵着自己的手加大了力气,他同样震惊地盯着头一次见面的莱克斯,这就是他的兄长吗?
除了努伦格尔王室如出一辙的金发金眸之外,他……他和父亲长得可真不像。
努伦格尔九世的长相可以称得上一句英俊,却算不上多么出众,但莱克斯站在阳光底下,仿佛阳光都刻意为他的俊美镀了一层金边似的,令人头晕目眩,不敢多瞧。
“你这个心狠手辣,胆敢杀害父亲的凶手竟然还敢回来。”
伊莱雅到底经历过更多的风霜,她飞快地回神,率先发出了对莱克斯的审判,提醒着那些守在教堂内的贵族们,如今的莱克斯不是他们应该尊敬的王储殿下,而是杀害努伦格尔九世的人。
“我没有对父亲动过手,也不打算在这里同你争论杀害父亲的真凶究竟是谁,比起这些,先让葬礼举行完更重要。”莱克斯镇定自若地道。
说完,他抬腿,先一步走入教堂之中,站到了最前排。
而切尔各亦扶着剑,紧随莱克斯的身后,随时一副保护他的姿态。
从门口到教堂内部这么短短一段路,愣是没有任何人敢出来阻拦莱克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右侧首位立定。
即使是脸色不太妙的伊莱雅,也顾忌着葬礼忍下了想要对莱克斯发难的心情。
她不忍也不行,没看到纳伊芙生怕她忍不住,还特意来搀扶了她一把吗?
纳伊芙好歹是如今仅剩的公主,当着众人的面,伊莱雅还是得给她一点面子。
贵族们还以为无法避免要爆发的一场争端就这么消弭于无形,心中不知为何还感到了些许失落。
不过很快,另一场争端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按照以往的惯例,只有教皇才能为国王陛下举行葬礼,所以我们决定在今天推举格奥鲁多大主教成为新一任教皇,为国王陛下主持接下来的仪式。”
说话的是四位大主教中最年长的菲科勒,他曾经还与阿隆索竞争过教皇的位子,说出来的话自然颇有分量。
“我同意菲科勒的说法。”安德烈也站了出来,支持格奥鲁多成为新的教皇。
四个人里有三个人点头同意这件事,众人的视线纷纷移到最后一个人,即拉奥德的身上,打算看看他的回应。
是赞同,还是——
“我不同意格奥鲁多大主教成为教皇。”拉奥德道。
果然。大家都对拉奥德的回答有种意料之内的感觉。
就算他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但就这么屈服,岂不是拱手将最后一点机会白白让了出去,那可不行,总得挣扎一下吧。
“哼,拉奥德大主教,这里唯独你没有选择同不同意的资格。”格奥鲁多哼笑一声,对拉奥德的回答毫不意外。
他不急不缓地道,“本来我并不想给已经离去的阿隆索大人抹黑,但教会内的纯洁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哪怕是教皇也不行,因此,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个真相说出来。”
“那就是,你,拉奥德,身为阿隆索大人的私生子,不应该继续以大主教的身份站在这里。”
随着格奥鲁多的话音落下,顿时引起了贵族之间一阵骚动。
谁都没有想到,在努伦格尔九世的葬礼上还能听到这样的惊天丑闻。
教会一直以来都不允许任何一名神父或修女脱离贞洁之身,他们既然选择进入教会,远离俗世,就应该一心一意地侍奉信仰度过余生。
但本应该保守贞洁的教皇竟然私下有了孩子,不仅将他纳入教会之中,还让他坐上了大主教的位子,简直荒唐!
“哦?格奥鲁多大主教,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说出的话而负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阿隆索大人的孩子吗?”
面对格奥鲁多突如其来的发难,拉奥德一点也没有失态,他像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出,还有心思看向诸人,笑问道:
“大家应该都看得出来,我和阿隆索大人长得并不相像吧?”
若是拉奥德与阿隆索长得相像,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人怀疑过他与阿隆索的关系。
“既然你不肯承认,就让你的母亲来承认好了。”
见状,格奥鲁多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某个神父,他立刻会意地低头离开。
没一会儿,他就带着一个面容苍老的老妇人走了回来。
她正是梅拉与尤莉尔在辉光小镇有过一面之缘的桑诺婆婆。
“拉奥德!”
桑诺一见到拉奥德,顿时哭嚎着扑到他面前,纵使有千言万语都凝结成了眼眶里的泪水,簌簌地扑落下来。
“现在,大家可以仔细看看这名老妇人与拉奥德的长相,她正是拉奥德的母亲桑诺,一个农夫的女儿。在多年前因为长相貌美,被当时的加德纳伯爵献给了还在加德纳领担任主教的阿隆索大人。”格奥鲁多信誓旦旦地道。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不断地在拉奥德与桑诺的脸上游移。
尽管桑诺的脸上尽显老态,但仔细看,她的五官还真与拉奥德十分相像。
难道真如格奥鲁多所说,拉奥德是阿隆索的私生子?那加德纳家族……不少人偷偷看向站在左侧靠前位置的福森,和他身旁的现任加德纳伯爵,即他的侄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啧啧啧,要知道当时的加德纳伯爵可是福森的兄长,要说他们俩不知情,那绝对不可能。
然而不管是福森还是他的侄子,都仿佛没感受到这些视线似的,一派从容。
“我承认,她是我的母亲。”
出乎众人的意料,拉奥德想也不想便承认了这件事,他甚至体贴地扶起了桑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叹息:
“不过,我的父亲并不是阿隆索大人。”
“您说呢?母亲。您可千万要同大家解释清楚,不能玷污了我们的恩人,阿隆索大人的名声啊。”
闻言,桑诺怯怯地点了点头,她低垂着眼睛,不敢与在场的任何人对视,“拉奥德说的没错,他是我和一个马车夫的孩子,和高贵的阿隆索大人没有任何关系。”
“你说什么?你当初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如果不是你亲口承认,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数十年前的旧事!”
格奥鲁多听了,一下子气得跳脚,他怎么也没想到桑诺竟然会临时改口。
这个老女人怎么敢的?她竟然敢!
“如果拉奥德是你和马车夫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地承认?反而要顶着未婚生子的名头躲在城外的屋子里,受尽别人的白眼也要独自抚养他成年。”格奥鲁多逼问道。
“因为……因为……拉奥德确实是私生子,我后来并没有嫁给那名马车夫。”桑诺一脸怯懦地答。
任谁见了,都只觉得她是一个可怜的老妇人,不可能会撒谎。
与之相反的是,看起来因为诬陷拉奥德不成而气急败坏的格奥鲁多更像一个坏人。
不等格奥鲁多继续再说些什么,拉奥德将桑诺拉至身后,仿佛一面盾牌似的挡在她的面前,也挡住了格奥鲁多那像要吃人一样的视线。
“格奥鲁多大主教,当初阿隆索大人也知晓我的身世,但他并不曾因为我是个私生子而拒绝我进入教会,也因此,我这辈子都发誓要虔诚地侍奉神明,替不得不因为生命短暂而告别人世的阿隆索大人接过他的遗志。”
闻言,在场的其他神父不约而同地露出一副感动的表情。
这下好了,格奥鲁多不仅没有揭穿拉奥德的身世,反而让他借着这个机会,重新为自己添了一层声望。
“你!”格奥鲁多气得差点厥过去,他无措地看向菲科勒与安德烈,却见两人如同约好了似的,分别后退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没想到,格奥鲁多你为了教皇的位子,竟然干出污蔑阿隆索大人与拉奥德大主教的事情。我们本以为你深得上上任老教皇,曼德大人的认可,所以才一同推举你成为新的教皇,可惜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实在不是一位教皇应该做出来的事。”菲科勒先一步沉痛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