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仗将梅拉最后一点瞌睡虫都给赶跑了。
她完全清醒过来, 接过毛巾沾了水,拧干,胡乱往脸上抹了抹,便让女仆们可以离开了。
“对了,衣服记得留下。”梅拉连忙补了一句。
她昨晚顶着困意,愣是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才睡,身上只有一条凯瑟琳准备的睡裙, 换下的裙子也被凯瑟琳带走了。
因为梅拉再一次表示了拒绝, 其中一名年轻的女仆只好把手中的衣服放到了床尾,供梅拉自行更换。
等人都出去后,梅拉才捻起同样是凯瑟琳特意给她准备的裙子。
层层叠叠的丝绸布料轻薄而柔软,最外层的墨绿色衬裙则格外富有光泽感, 连袖口都绣了精致的蕾丝花边,一看就价值不菲。
只不过梅拉抛弃了累赘的裙撑,麻烦的束腰,只简单往腰上系了条腰封,就在女仆的带领下前往了餐厅。
长桌前,琼斯夫人已经在主位上落座,莱克斯和切尔各则坐在她的右手边,梅拉便径直在琼斯夫人的左手边坐下。
“昨晚睡得还好吗?”趁着仆人们布菜的空隙,琼斯夫人看向梅拉。
梅拉当然笑吟吟地回答自己睡得很不错。
那柔软的床铺一躺上去,人都好像陷进了云层里似的。
琼斯夫人这才转而关心起一旁的莱克斯与切尔各,三人你来我往地说了一串梅拉并不感兴趣的客套话。
她一面享用着种类异常丰富的早餐,一面怀疑大概是因为自己在场的缘故,琼斯夫人才刻意避开了一些敏感的话题。
譬如莱克斯这些年到底过的是什么生活,又是如何遇上梅拉的。
早餐才用了一半,立刻有仆人快步走入餐厅,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夫人,侯爵大人醒过来了!”
“让厨房先给他送一份早餐过去,我们稍后再去看他。”
琼斯夫人镇定地用银刀切下一小块薄薄的牛肉,完全没有迫不及待要去看望刚刚苏醒过来的斐南基的样子。
多年的贵族教养也让她不可能用餐到一半,做出抛下客人离开的举动,这太失礼了。
因此等到梅拉几人都放下刀叉后,琼斯夫人才带着他们又来到了斐南基的房间。
这时候,斐南基刚好用完一小碗温热的南瓜浓汤。
刚从漫长的黑暗中苏醒过来,他的胃口显然很是一般,所以一看到琼斯夫人,以及她身后的梅拉等人,斐南基便顺理成章地让仆人带着食物离开了。
“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自从斐南基出事后,这还是琼斯夫人那张凝结着冰雪一样的脸上头一次融化,露出几分关切来。
“我很好,这几天真是辛苦您为我操劳了。”斐南基的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
哪怕琼斯夫人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斐南基也能猜到这几天她是如何劳心劳力地处理这一大摊子事,否则他也不能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莱克斯殿下,许久不见。”
接着,斐南基的视线越过琼斯夫人,落到了莱克斯的脸上,倒是看不出有多少惊讶的神色。
言语间,甚至仿佛莱克斯从不曾经历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失踪,而他也未与莱克斯有过数年未见的疏离。
“这些年,您将自己照顾得很好。相信莉莉勒斯王后殿下见到您这副模样,一定会感到十分欣慰。”
这还是梅拉第一次听见有人直接向莱克斯提起他的母亲,她暗中观察着莱克斯的表情,见他似乎对斐南基与莉莉勒斯之间的熟稔早已习以为常。
“可惜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弗霍斯特领,我却暂时没办法带您好好逛一逛这座庄园了。”斐南基有些遗憾地道。
“不要紧,我和殿下还要在这里多打扰你一段时间,总不会缺你当这一回引路人的机会。”切尔各笑着插话道。
“看来我得快些好起来才行。”斐南基的声音里多带了一丝无奈。
当然,他并没有错过站在人群最后的梅拉,“这位小姐是?”
“多亏了梅拉,是她帮助你清醒过来的。”琼斯夫人向斐南基介绍道。
“原来是梅拉小姐,”斐南基对梅拉的态度一视同仁地温和有加,“感谢你的出手相助,如果有什么我可以报答的地方,请一定不要客气地提出来。”
“不用了,琼斯夫人已经派亚伦医士救治了我的同伴,你不需要再付给我什么额外的报酬。”梅拉拒绝了斐南基的好意。
既然提到了亚伦医士,梅拉干脆道:“保险起见,你还是让亚伦医士过来再替你看一看吧。”
“说得对,是该让医士再替你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毛病。”琼斯夫人赞同地点头,张口就打算让凯瑟琳去叫亚伦过来。
“还是让我去叫人吧,顺便我也要去看看尤莉尔的情况。”梅拉将凯瑟琳的活抢过来,顺势离开了房间。
本来她也只是顺便跟着过来看看,在场的这几个人里,只有她和斐南基无亲无故,既然看到斐南基没事了,她也没有留下来听人家叙旧的爱好。
梅拉来到尤莉尔的房间外,正碰上亚伦医士从里头打开门。
“尤莉尔醒了吗?”梅拉问道。
“已经醒了。”亚伦答。
再见到梅拉,亚伦一想起自己之前在凯瑟琳面前拆穿了她的身份,难免感到有些尴尬,但他还是极为详细地向梅拉解释了一下尤莉尔如今的情况。
“一般来说,既然尤莉尔小姐已经醒了过来,那她或许很快就会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但这时候最好不要让她吃太多食物,否则很容易再度刺激虚弱的身体,将吃下去的东西重新吐出来。”
“我知道了。”梅拉了然,并告诉亚伦让他去看看斐南基的身体情况,尤莉尔这边交给她就好。
闻言,亚伦马不停蹄地离开了,都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喘口气。
“尤莉尔。”
梅拉打发了跟着她的那名女仆去取份简单的早餐过来,独自走入了房间,就看到了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的尤莉尔。
她只好三两步上前,将尤莉尔扶起来,顺手往她腰后塞了个靠枕,方便她着力。
“我们这是在哪里?”尤莉尔奇怪地打量了一圈明显和旅舍截然不同的环境。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昏迷之前,也就是前天夜里,因此,梅拉只好将昨天发生的事情用简短的语句同她讲了讲。
“你说什么?”尤莉尔怎么也没想到昨天短短一天之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现在满脑子都只有梅拉提到的,她们之所以会被抓起来,大概和艾莉卡跑不了关系。
“姨妈她为什么要害这个叫斐南基的领主?难道他和王室有什么关系吗?”对于尤莉尔来说,一个女巫想对王室成员动手,那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尽管她忍不住有点埋怨,艾莉卡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独自干下这种事,难道她不知道她会担心吗?
“我也不知道艾莉卡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斐南基和王室没什么血缘上的关系,他只是曾经给现在的国王当过许多年的宰相。”
梅拉觉得这不应该是艾莉卡对斐南基动手的理由。
否则按照这个逻辑,艾莉卡岂不是想要干掉所有与王室有关联的贵族。
——梅拉开始思考由女巫来当国王的可能性了。
“好吧,那先不管姨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我们如果想知道原因,还是得先找到她才行。”
尤莉尔向梅拉保证,“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这大概由不得你决定,亚伦医士说,像你这样黑枫树气味中毒程度比较深的病人,得恢复至少半个月,才能回到完全健康的状态。”梅拉怜悯地道。
也就是说,尤莉尔还得老老实实在这庄园里呆上半个月才行。
“你就不能炼制一瓶治愈药剂给我吗?”尤莉尔疑惑地问。
只要喝下治愈药剂,这么点小毛病立即就能见效,马上她就能活蹦乱跳地跟着梅拉离开这座庄园。
如果说之前不这么做是忌惮身份有可能会因此暴露,但现在她们不是已经暴露身份了吗?干脆早点恢复,早点离开。
“那当然是不行了,因为这里没有我能炼制治愈药剂的材料啊。”梅拉摊手,打消了尤莉尔试图快速恢复的念头。
尤莉尔:“……”这个理由确实很实在,连她都说不出话来。
正好这时,女仆端来了给尤莉尔的早餐。
尤莉尔十分不适应地想要接过女仆手中的托盘,却让梅拉打断了,“逞什么强呢?你现在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让她喂你喝完这碗粥好了。”
尽管如此,盛着粥的汤匙碰到嘴边时,尤莉尔仍然摆出了一副恨不得离得远远的表情,仿佛女仆给她喂来的是一勺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