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煞有其事地帮她做了法事，然后告诉她以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帮忙。尤汐涵是个单纯的女孩，平时生活只有学习家庭，这个男人像是救世主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知晓天文地理，懂得佛法道家，还是三甲医院里体面的医生，尤汐涵还没见过他本人之前，就迷恋上了这个无所不能的救世主。
他经常发给她一些惊悚的图片，说是自己的手术病人，带着血迹的残破肢体让她害怕，可他告诉她，□□都是虚妄，只有克服这些假象才能看到灵魂的真实。
她被他怂恿着，去接触更大尺寸的图片，然后像是为了讨他开心，得到他的认可一般，尤汐涵告诉他，其实自己偷偷拍下了女网红的尸体，但是如果他想看，就要亲自来见她。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的停车场，男人说自己工作忙没时间，也不愿意在高中小女孩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
尤汐涵坐上了他的车，像是献宝一样，把照片送了过去。
她看到男人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自己也跟着笑了。
然后男人突然问她：“想不想试试？”
“试什么？”
“寻找真正的灵魂。”他答。
尤汐涵看着他递过来的刀子，不确定他所谓的“真实的灵魂”究竟指的是什么。
“就知道你没这个胆心，别浪费我时间了。”他道。
几天后，尤汐涵在自己大腿上划了重重的一刀，将照片发送给了他。血迹印在少女纤白的腿上，画面恐怖至极，可他终于回复她了，他夸奖她：你好美。
她还想要更多认可，更多赞美，于是他引诱道：“你知道祭神仪式吗？”
尤汐涵紧张地等待着他所谓的神启。
“别相信你周围人的话，他们都是阻挡你灵魂的障碍。”
“谁也不要告诉，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疼痛才是真的，你不是见过那个女的吗？她不是死了，你看她的眼睛，她是找到了神启。”
“你会非常舒服，非常快乐，学习、高考、压力，这些都会消失的。”
“你尝尝，这个糖会让你快乐。”
一知半解的她，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地扔到床上，迎接了那场“神启”。
“汐涵，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这样呢？高考不是开玩笑的，错过了你就要再来一年，你人生能有多少时间这么浪费啊？”尤妈妈在旁边哭着劝她。
可她脸上冷漠，毫无表情。
李知难在旁看着，暗暗觉得如果她的心里执念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那也许早在目睹那起跳楼事件之前，她可能就已经出现了问题。可是单纯内向学习好的女生，被默认为乖乖女，不会做错事情。她也许就是被漠视后，被拉扯着，待众人发现时，已经走偏了很远。
向来沉默的人，会用尽全力发出最大的哭声。
可是周围人都听不到。
曲子格匆匆赶到警局来寻她，对面的男子气急败坏地要告她伤人，指着她鼻子要她吃不了兜着走，被张蔷生气地拎到了另一房间，见曲子格到来，建议她先带李知难去处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
“今天这事，不许告诉任何人。”李知难见她说的第一句，便是这句警告。
曲子格眼神心虚：“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就跟裴哥一起来着……”
“你跟他一起干啥？”李知难无语道。
“参加外交部开放活动，我想去拉拢拉拢外国在京小孩儿，他们正好使馆有活动，我就去了……”
停好车的裴方禹已经走了过来，焦急地上下看着她，在看到那些伤痕时，有些控制不住火气，左右寻找伤害她的人。
曲子格解释道：“已经关到那边去了。”
裴方禹见状，从一旁拿了急救包，轻轻地拉过了她的胳膊，准备帮她处理。
李知难拦了一下，用眼神示意曲子格，曲子格赶忙接过手，讪讪道：“我来吧，我干这事儿有经验。”
此时，孙书维也急忙赶到，一进门也是奔向李知难，上下打量她有事没事。
李知难只联系了曲子格一个人，因为警局让她联系一下亲戚朋友过来，别自己一个人，她就照做了，也没想太多。
谁成想人越来越多，奚西也从另一边赶了过来，眼睛红红地看着她，一脸焦急。
“曲子格！”李知难无奈地咬牙喊她的名字。。
曲子格解释道：“我当时也慌了，怕我自己一个人能力不够，万一需要律师或者什么的，她们在，人多力量大嘛。”
李知难即刻想到李北辰，紧紧地攥了下奚西的胳膊，紧张道：：“你没说吧？”
奚西听懂了她的意思，但是当时她听到李知难跟踪学生抓变态，被打进了警察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李北辰。
李知难立刻一头黑线。
孙书维看着这一群人，指挥道：“曲子格，你和奚西送知难回家吧，这边学生的事情我来处理，至于……”她余光看了看裴方禹，道：“你也先回去吧。”
“我还是带她去趟医院吧，检查一下我才放心。”裴方禹坚定地拒绝了孙书维的安排。
曲子格应声道：“是，还是要去看一下。”
“不用，我真的没事。”李知难出声拒绝。
裴方禹在她身前蹲下，抬着眼望向她：“求你了，去看看行吗？”
他从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身段和任何人说过话，李知难不忍有些动容。
然后在曲子格连扶带掺的帮衬下，李知难上了裴方禹的车，三个人一起去了医院。
奚西在旁眼神有些恨恨，孙书维看出来，安慰道：“方禹做事有分寸的，你不用担心知难。”
奚西表情有些委屈，小声道：“凭什么是他……”
“你说什么？”孙书维不解。
奚西摇了摇头，没回答。
“先回去吧，别担心了，会没事的。”她轻轻拍了拍奚西的后背，简单交代后和警察一起前往尤汐涵所在的调解室。
曲子格在得知医生说李知难没有问题之后，立刻来了事情，装都不装就直接遁了，李知难生气地看着她助纣为虐的背影，然后看到了一旁的裴方禹。
“我送你回家。”他道。
李知难想了想，开口道：“我有……男朋友了。”
她头一次给李北辰按上这样的身份，竟没想到说完后自己心会跳得那么快。
裴方禹愣了一下，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道：“知道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李知难这一路没再说话，裴方禹也没有，但是她觉得刚才那一句，应该抵得上任何话语了。他和自己很像，这样的话，已经足够了。
车停在了李知难家楼下，她打开了车门，听到裴方禹小声叫了她的名字。
“知难。”他低着头，犹豫着要不要接着往下说。
李知难并没有犹豫，只道了谢，就快步下车离开。
车灯照着她前行的路，她一步也没犹豫，一次也没回头，急匆匆地向着前方前行，步伐坚定。
到家后的李知难第一时间再次拨过李北辰的电话，关机了。如同在先前试的那几次一样，都是关机状态。也是这时她才发现，他在自己身上放了这么多双眼睛，自己却没有一双是在他那里的。
李北辰凌晨三点敲响了她的门。李知难一夜没睡，等着他。
他一进来，李知难就立刻迎上去抱住了他。
“我没事，没受伤，没任何问题。”她不等他开口问，就提前说道。
“……”
“我真的没事，我给你打了电话，但是你手机一直关机，我想你可能会回来，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就是想第一时间告诉你，我没事的。”她紧张地说。
“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低声喃喃。
“我没想那么多。”她安慰地抚摸着他的头，一遍遍重复道：“我真的没事了。”
李北辰后怕地搂着她，不敢多言。他知道今天所有的事情，知道她受了伤，知道她去了医院，也知道谁陪在过她身边。
只是他太害怕了，害怕万一刚才哪里有半寸的意外，李知难就没办法这样好好的出现在他眼前。
他好久才松下心，轻声道：“我知道你做的是对的事情，但是，下次能不能不要自己这么做？”
李知难只顾着点头，完全不辩解。
她当然可以说这件事费时费力也未必能有效果，自己不可能找其他人一起帮忙，这是自己的责任，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怕她是还会这样选择。
可这些她都不想说了。因为难得的，她的正确与否没那么重要，眼前人的心情远在她的是非观之上。
她有好多话想告诉他，但犹豫了之后，她突然想到了尤汐涵，小女孩藏在心里的心结溃烂后会成为梦魇。也许总围着那个问题打转却不去解开，才是她最大的问题，思索半晌，她低声开口道：“我想和你说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