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答。
“你知道什么？”李知难意外道。
“你和裴方禹在一起。”李北辰答，“我看到了。”
李知难想了想刚才的时间，不解道：“你看到了？你刚才就在那里？”
“嗯。”
“那你怎么不上来？”李知难问。
“我……”他回答不上来。那一幕，他先是庆幸李知难没事，然后心内的妒忌不合宜地狂烧了起来。他没法办以那样的面目来见她，因为那样的自己会失去控制，会忘掉她刚才经历的意外，会将原本应该全意全意属于她的慰藉变成自己无耻的发泄。
因为想让自己分清主次，所以他在车里坐了两个小时，一遍一遍播放刚才的画面，直到他确定不会再被这画面影响，才敢朝她走来。
李知难心里酸酸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你说。”李北辰心突然提了起来。她……在这个时候，在和裴方禹单独接触之后，想要说的，会是什么？
“你听过叶公好龙的故事吧？”她问。
李北辰身体僵了一下，他缓缓地松开了她，克制着让自己和她之间产生些许距离，轻轻点了点头。
“人们都责怪叶公，说他自己擅作主张喜欢龙，才会引来龙下凡看他，可见到了龙之后，他倒变了态度。我们的价值观里，人应该从一而终，坚定自己的选择，可世间之所以存在选择，就是因为人生而自由，他有权利喜欢那个幻想中的龙，也有权利对真实的龙感觉恐惧失望，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有选择的自由，叶公和龙都没有错，是世事如此。”
李北辰静静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他能感觉到，李知难想说这些，应当已经很久了。所以纵使当下的自己，已经二十几个小时没合眼的自己，完全不想听这话题接下来走向的自己，也只能坐在原地，听她讲完。
李知难试探问道：“所以，你想没想过，你对我的感情可能都是你自己编造的幻影，我就像是那条龙，因为得不到，所以在你的幻想里被过于完美化了，万一我们真的走下去，未来也许并不是美梦成真，而是梦想幻灭。”
李北辰抬眼，皱眉道：“我有说过觉得你是完美的吗？”
李知难愣了一下。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缺点吗？”他问。
他的声音哑哑的，像是万般情绪哽在喉间：“你凭什么这么否定我的感情？为什么是我把你完美化，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喜欢你全部的样子。有谁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她完美才喜欢的？”
李知难被他声音中质问的语气问得有些心虚。
“你对我而言，不是追一个小时候梦，也不是爬一座不可攀的山，我只是喜欢你，和别的都没关系，过去喜欢你，现在也喜欢你，你不能……这么随意地否定我的喜欢。这对我不公平。”
他声音微微发抖，他实在太害怕，怕李知难要和他清算关系。
“知难，我不需要什么肯定或者身份，我只想你也能喜欢我，就像现在这样。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对吧？”他痴痴地问。
李知难怔住了。
“你不能推开我。”他眼神执拗地说，“你不能在给我希望之后，再推开我。”
他眼尾泛着红，表情扭曲地凝固在脸上，像是在拼命用伪装出的平和去掩饰真实的情绪，可那些执念像是被喂养得过分强大的子蛊，马上要不受控制地倾巢而出。
李知难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要推开你。”
像是句魔咒一般，李北辰的眼神逐渐平静了下来。他不解地看着她，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
“上礼拜，我不是月经期，我让你停下，是因为不想你看到这个。”
李知难解开了自己的上衣。她皮肤雪白，黑色内衣承载着饱满的身体，诱惑至极。可当视线再向下延伸时，那原本无暇的皮肤上，骤然布满了道道红色荆棘，像是被人开膛破肚后又随意地凑合缝合在一起。她漂亮紧致的皮肤突然天翻地覆，腹腔目及之处满是褶皱，苍桑如老妪。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到失望，害怕，嫌弃的表情。
那种生理性的厌恶，人藏不住。就像是生产三个月后，心急的宋乐在看到这一幕时脸上出现的。
“漂亮”这两个字跟了她半辈子，她本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漂亮的利弊，却头一次意识到，丑陋原来会这么伤人。从那之后，她再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脱下过衣服裸露过腹部的皮肤，那些沟沟壑壑的疤痕透过皮肤渗入她的心脏，烙入她的自尊，成为她绝不肯被看到却要背负终生的耻辱。
意外的，李知难没有在他眼神中看到那些，她看到的，是他对自己压制的渴求。
“李知难，你还敢对着我脱衣服？”李北辰眼眶愈发猩红，咬着牙低声道：“你是真的打定了我不敢轻举妄动是不是？”
说罢，他似乎是撕扯掉自己的衬衣，李知难看到他结实的胸腔前，印着两个端正的汉字。
不退。
他在自己心脏之上，烙了两个像是符咒一样的字，她不知道存在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以如何的心情，做的这件事。
李北辰缓步走到她身前，轻轻地跪了下去，慢慢地吻了上那些纹路。
“你觉得这个会吓到我？”他抬着头看她，“你觉得你身上会有任何东西让我放开你吗？”
“我只是觉得它们很丑。”李知难诚实说道，“你喜欢我，难道不是因为我是你记忆里那个漂亮的女老师吗？”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是一个嘴巴很坏的女学生，把吃剩的水果当作礼物送给我。”李北辰搂着她，浅浅地亲吻，“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每天罚我抄单词背单词，考不好还要骂我。我喜欢你的时候，你病怏怏躺在床上，喊别的男人的名字亲我，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完全不记得世界上有我的存在，嫁给了一个不值得的人。”
“李知难，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但是我知道我每一个喜欢你的时刻，都和那个漂亮的女老师没关系。我就是喜欢你，失心疯一样，着了魔一样，不可救药的执迷不悔的喜欢你。”
他起身抱住了她，然后不顾一切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一刻的旖旎间迸发出各种欲望，撕破控制的屏障。
去相爱吧。
李知难恍惚看到了那个飘荡在天空中的旗帜。
去相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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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生涩的步骤中，李知难明白了过来：李北辰没有经验。
第73章 来日方长 李知难看他皱着眉，忍不住出……
李知难看他皱着眉, 忍不住出声问道：“是……疼吗？”
李北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脸上有些微窘迫，抿着嘴唇不言, 脸颊上的酒窝深陷。
她翻了个身在上面。
“我会慢点的，你别紧张。”她这样安慰着他。
李北辰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但还是老实听话地任由她安排，然后在渐渐协调的磨合后, 他像是个立刻开窍的学生，反将她再次压了下来。
“李北辰……”李知难轻轻喊着他的名字。
“嗯。”他应，声音更像是因为感官被调动而发出的叹声词。
“李北辰……”她就这样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那些在她梦里反复出现的画面中，她一直紧闭着不敢出声的嘴唇终于在现实中得到了释放, 配合着节奏声声从唇齿间溢出的，都是他的名字。
他的眼睛映着自己的倒影，他那双好看的, 温润的眼睛里，布满了对她的渴求，对释放的渴望，混合着她的脸, 像是专属于他的宇宙。
六月伊始, 校园内空空荡荡, 只有操场上的红旗迎风而动, 成为这片肃静中唯一的点缀。教室内再也没有任何书本, 黑板上的巨大的倒计时也被擦干净, 桌椅一排排独立地摆放着，所有关于孩子们存在过的痕迹都被一一抹除，这个地方, 将迎来高中最后一道试炼。
高考当天，李知难直到最后一刻仍然守在校门前，她担心学生们忘带证件，迟到误点，看着校门口的伸缩门终于关上，她才松了口气。
就像是红五月表演那天，她和奚西说过的一样，她的路到这里就停止了，接下来，他们就要自己走了。
短短三天，冥冥之中，命运又为这一批孩子们分好了各自的前程。
李北辰传来短信：恭喜你结束三年的奋斗，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庆祝？
她回道：我先去一趟雍和宫，大概四点结束。
-去雍和宫？
-嗯，求菩萨保佑孩子们考试顺利，你要一起吗？
李北辰看了看自己满满当当的日程，本以为七八点钟来得及和她吃晚饭，现下得再加快些速度才能赶在四点前结束，便回复道：我不信佛，四点半我在门口等你。
李知难笑着摇了摇头。
待李知鞜樰證裡难从雍和宫出来时已经五点多。今日求佛的人多，便耽误了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