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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可堪折_晓岚山【完结+番外】(139)

  也许他想说的是,他对她和她父兄都已仁至义尽。倘若她一直在京中,他会给她妻子的身份庇护她。结果她来了宣府,想要跟他和离,他就答应与她和离。还有她的父兄,护他们周全,他也做到了。

  她祖父就算给过他天大的恩情,如今他也都报答完了。

  她一直惴惴的想着还他的人情,他不也一样,一直在兢兢业业的还她祖父的恩情吗?

  不是吗?

  兄妹俩颓然垂头,相对半晌无言。

  四郎迟疑了一会儿,嗫喏道:“我姨娘……她还好吗?”

  他们的爹有两个妾。陆家被查抄的时候,年轻点的那个姨娘当夜就投缳自尽了,另一个姨娘也就是四郎的生母被罚入教坊司为妓。

  陆蓁摇头惭愧道:“我在京中时一直在沈誉家里,外头的事都不晓得也没人跟我说,你姨娘她……她应该还好罢。”

  四郎面露颓然,勉强撑着坐在榻上。

  “她还有脸活着!活着丢我的脸吗!”愤怒的大喊声突然从营帐外传来。

  陆如柏醉醺醺的闯入营帐,手里还拿着个牛皮酒囊。

  “爹!”陆蓁过去扶他。

  一股令人作呕的烂酒糟味扑鼻而来。

  陆如柏甩开陆蓁的手,不要她扶,踉踉跄跄的走到榻前,对四郎喊:“你!马上写一封信!叫你妹妹带到京城、带到教坊司!摔到那个贱人脸上!”

  转身面向陆蓁,朝她戳着手指头呼喝:“五娘你来得正好,你给那个贱人带话,问她还有何脸面苟且偷生!为了她儿子她都不该活着!””

  陆蓁还从未见过如此癫狂失态的父亲,被吓得呆住。

  四郎因高烧而发热的脸庞酡成一团红,朝陆如柏哭喊:“爹您不要老逼我!她是我娘啊!”

  “你不写是不是!我写!”陆如柏说着,在营帐里转悠到处找纸笔,找不到,就过来打儿子,“你这个不孝子!”

  “爹!”陆蓁死死抓住陆如柏的手,不让他再打哥哥,“爹你疯了么!明明是你犯了事,你害了我们全家,害了姨娘!你还不知悔改!祖父给你和哥哥傍身的钱都让你糟践了,还欠巴图和沈誉的人情,你让我们怎么还!怎么还?”

  她朝陆如柏厉声喊,满腹的酸楚和迷惘化作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陆如柏听到“沈誉”两个字,被烈酒麻木的脑子突然清醒过来,抓着陆蓁的胳膊自顾笑道:“还是你爷爷老谋深算,把你摘了出去!快,你去跟沈誉说,叫他把你四哥从采石矿接走,带宣府去!”

  说着,他又变成了一个慈爱的父亲,对陆蓁动情的絮叨:

  “你四哥身子骨弱,哪能吃得了这里的苦,我怕他跟你二哥一样活不过二十。你让沈誉把他接走,最好在宣府驻军里头给他安排个清闲些的差事。

  “还有你,没有娘家兄弟给你撑腰,少不得要吃点亏。他既然给了你正妻的位置,你把这个位子看住了!你娘走得早,你去他家又仓促,家里没人教过你怎么伺候男人,不过几个姨娘怎么伺候我的,你总看见了罢?别抹不开正妻的面子,家里姨娘怎么伺候人的,你怎么伺候他,把沈誉给我笼络住,你四哥还有你大哥三哥以后都少不得要仰仗你……”

  陆蓁怔怔的看着她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神情麻木:“那请沈誉把四哥还有大哥和三哥都送回京城,回北镇抚司继续当锦衣卫,岂不是更好?”

  陆如柏眼前一亮,惊喜道:“当真?那就再好不过了!你爷爷当初宁可不提拔你大哥,也要提携沈誉,如今可不就是他报恩的时候!”

  从他嘴里喷出来的酒气,就像烂了几天几夜的泔水,恶心的让陆蓁想吐。

  她含着泪,冷笑:“爹你别做梦了,知道我到宣府来做甚的吗?我来和沈誉和离。他已经答应我,跟我解除婚约。从今往后,他跟我们陆家一文钱的干系都没有。人家有的是大好前程,有的是好岳家好姻亲,凭什么被你拉到烂泥堆里去!”

  她说着,泪流满面,最后几乎泣不成声。

  “你!”陆如柏愤怒的扬起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到她脸上。

  “爹!你莫打五妹!”四郎从榻上爬下来。

  陆蓁眼冒金星,重重的摔到地上,耳朵嗡嗡作响。

  营帐猛地被掀开,午间明亮的日光照射进来,她被光线晃得眼前刺痛。

  迎着恍惚的亮光,一个人影奔了进来将她搂到怀里,隐忍着怒气唤她:“陆蓁!”

  这是一堵坚实冷硬的胸膛。混合了塞上冷冽的风和铁花四溅的火热气息。

  陆蓁的身子发抖,泪流从紧闭的眼中决堤,无声无息滚滚落下。

  “沈誉你来得正好!你认不认我这个岳父,我本就不稀罕!你要休她也是你的事,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她是好是坏都是她的造化。只要你记着陆老大人的恩情!四郎不能再待在采石场了,你想办法把他遣走,就这一件事,当是我求你的!”

  陆如柏嘴上说着求人的话,仍然板着一张傲慢的脸,只当自己还在北镇抚司,面前这个桀骜冷漠的青年也还只是当年那个不起眼的锦衣卫。

  陆蓁的脸火辣辣的痛,她爹只打了她一边脸,这时听到他盛气凌人的话,口口声声说要沈誉还祖父的恩情,她只觉得又挨了一记巴掌,令她无地自容。

  她挣扎着从沈誉怀里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四郎朝沈誉跪下:“沈大人!您莫听我爹的,我本就是罪卒,朝廷要我去哪里服刑我就该去哪里。您也莫听我妹妹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五娘年纪小不懂事,求您多担待几分!”

  沈誉对陆如柏和陆家四郎的话置若罔闻,朝外头喊了一声“小方”。

  小方拘束的端着碗走进来,对四郎道:“药已经煎好了。”

  沈誉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出了营帐。

  作者有话说:

  呃很重要的情节在此...世界上有张侯爷这么好的父亲,也有陆如柏这样的,真的很想抽他几个耳光啊

  第110章 番外9

  营帐外,午后的疾风不辨方向,四面八方的往荒原上涌来。

  陆蓁和她来时骑的马都已不知所踪。

  沈誉纵身跃到马上。

  “老沈你的亲卫跟过去了!”巴图一手抱一个扎了红绸的大坛子走来,歪了歪脖子给他指方向。

  沈誉一夹马腹,掠至巴图跟前,厉色道:“陆如柏纵酒滥饮,你不知约束,该当重责!”

  巴图气得把坛子重重地往地上一放,叫道:“爷爷的!老子就是夹在风箱里的老鼠,左右受气!你叫我怎么约束?老子若不是看他是你岳丈,鞭子早上身了!他没脸,你和陆夫人脸上就有光?”

  沈誉挨了他一顿抢白,冰冷的神色不变,甩着马鞭往前疾奔,在风中抛下一句话:“看管好他勿要叫他再饮酒!”

  “这两坛女儿红怎么办?”巴图气得朝他远去的背影大喊。

  没有得到回应。

  沈誉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陆蓁。

  她停在不远处的一处山丘上。放任马匹在山上来回挪步吃草。马背上的背影伶仃。他的两个亲卫远远的缀在她身后。

  陆蓁听到“噔噔”的马蹄声靠近,以为还是那两个一路跟着她的亲卫。她没回头,一动不动的看向山丘另一侧。

  那里,有一支很长的车队满载巨石从采石场发出,逶迤向北。

  “那边的方向是开平卫。”他牵挽缰绳,踱步到她身边。

  眼泪已在风中吹干,半边脸还肿着,直叫人怜惜。

  她问:“开平卫需要这么多石头吗?”

  役卒们日复一日的劳作何时才能到头呢?

  “沿途每隔十里是一个烽火台,每到一处烽火台,就留下一些石头,最后剩下的送到开平卫修造外城。车队返回的时候,再从开平卫捎回羊、奶酒、沙棘和沙葱沿路分发给烽火台的人。”

  沈誉耐心的跟她说。

  早上他在总兵府的沙地上画地形给她看时说过,从采石场出来,她跟他的亲卫先回宣府,他和骑兵队伍还要继续往开平卫进发。

  但是此刻,他改变了主意。

  “开平卫那边跟怀安卫不一样,没有这么大的风,也没有这么多沙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懊恼自己没有更多的文采,不知道该如何把那里的风物描述出来。

  又想了想,道:“那边的山坡很平缓,山上没有树,开满了花,当下正是开花的时节。”

  女娘们应该都喜欢花花草草的罢。

  果然,“好”。她朝他微笑,两只浅浅的梨涡浮现在脸颊上。

  沈誉也朝她翘了翘唇角,笑容依然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冰雪浸润的凛冽眉目都和煦了不少。

  陆蓁从他脸上挪开目光。

  “走吧,再晚就赶不到了。”她拽着缰绳打头往山丘下走。

  沈誉跟在她俏丽的身影后头,唇边的微笑加深。她把巡边想得太简单了,他们至少还要赶三日的路才能到开平卫。不过他不想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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