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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可堪折_晓岚山【完结+番外】(141)

  她的哥哥们在跟沈誉差不多大时,已在锦衣卫领了闲差。每日下值回来,把刀扔给小厮,从丫鬟手中接过热茶,安然享受一屋子人的服侍,还要嚷嚷几声累坏了。

  她和他一样,也早早的没了母亲,但她有祖父的疼爱,被家人纵容,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而那个少年,早早担负起生计重担,没有人心疼他。

  沈誉不知她心中所想,却从她的神情得到慰藉。他笑了笑,接着道:

  “那时我不懂事,只晓得我很累很饿,爹还在家里无所事事。我很生气,责问我爹为何没去牧羊。我爹说外头的草枯了,找不到草场。我跟他说,往开平卫那边走,还有一块好草地。我爹很不情愿,但还是赶着羊出去了。后来,我做好了饭,天也黑了,我爹还没回来……”

  他的讲述停下来。陆蓁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我爹碰到了狼群。”他低促道。

  “我沿着往开平卫的方向找,在路上碰到我家的羊,只剩下一只。我沿着羊群的血接着找,碰到了那群狼和我爹……”

  塞上的夜晚很凉。陆蓁裹着被子还觉得身上发冷。

  “我爹被我逼迫,被我赶出来才遭遇不测。是我害了他。”他的话音依然非常平静。

  这就是他的秘密,他不愿意跟她说的往事。

  陆蓁心里后悔极了。

  所以,他慢慢就变成了如今这个冷硬无情的模样吗?冷漠是他的自我保护,也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沈誉,这不是你的错,不是的……”她着急的想要安慰他,却找不到好的措词。

  那时的他,本身也不过是个孩子啊。也不会未卜先知,哪里会晓得他爹会遇到狼呢。

  他微笑:“你也没有做错什么,没有人会责怪你,勿要为顶撞你爹而自责。”

  “那后来呢,你杀了狼给你爹报仇以后呢?”

  “我杀了那几只狼,自己也受伤晕倒在路边,被巴图捡到。他和我是一个村的,他家是军户,他比我大两岁,那时已经应召从军,他和卫所的士兵巡边时碰到我,把我救回军营。我没了家,从那以后就到了宣府军中。”

  营帐外郎子们还在逗玩沙鼠,欢呼玩闹。小方安排了值夜的人手,催大家速回帐篷休憩,明日还要早起。

  众人称喏,渐渐收了声音。

  “时候不早了,你睡吧。”

  沈誉把坐乱了的床褥铺平整,叫她躺下,他起身。

  “你别走!你说过帮我守着的!”陆蓁急道。裹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颤抖说,“你……就睡这里好了……”

  红晕瞬间从脸蛋蔓延到下巴和脖子。眼睛中水光又冒出来,能看出她还在害怕。可能是蝎子沙鼠,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沈誉的心口怦然不止,红着脸低声说:“我不走,我去拿我的被褥。”

  他扭头大踏步出了帐篷,到旁边空着的帐中飞快地卷起一条床褥。

  “大人!”值夜的骑兵唤住他,痞赖堆笑,“您和夫人好好安寝,我们会拿棉花塞住耳朵的!”

  营帐中笑闹声又起,“我们能把耳朵塞住,你们几个守夜的不给爷爷们仔细听好了!当心半夜跑来狼!”

  军中的汉子惯来豪爽粗俗,讲话荤素不忌。沈誉平常没少听他们满口粗话荤话,只要不影响军纪,并不放在心上。

  这时被当面打趣,禁不住脸庞火辣辣的,口中冰冷:“你们若夜间无事,执戟操练五十圈。”

  耍贫嘴的骑兵不急也不气,冲他拱手弯腰唱了个喏,口呼“卑职听命”,嘻嘻发笑。

  其他汉子们都跟着起哄大笑。

  小方拿刀鞘咣咣敲击其中一个帐篷的帐竿,笑骂:“莫不是都想跑五十圈?给老子安静些!”

  沈誉转身,冷漠的脸上浮现拘谨的笑意。掀开帐帘,他的耳朵,面孔,甚至脖子都在隐隐发热。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夜里会有狼吗?”她没有听懂骑兵们的荤话,只关心危险与否。

  “不会,外头的篝火会燃一夜,那些走兽不敢过来。”

  他正要熄灭帐内灯火,突然想起什么,在地上寻找,把装了冻猪油的瓷罐拾起来。

  她还没有涂到嘴上。

  看着全身四肢都裹在被褥里像个蚕蛹的小女娘,沈誉犹豫了一下,打开罐子拿手指挑出一小块淡黄色的冻子,朝她的嘴巴伸过去。

  “莫动,把嘴闭上。”

  她不吭声,乖乖的不动,紧抿唇角。

  他尽量轻柔的把冻猪油涂到她细嫩的唇瓣上,唯恐手重伤了她。他的手指很长,指面很粗糙,有很厚的茧子,是多年行伍生涯留下的印迹。

  粗糙的指面把她的唇摩挲的酥酥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间。

  猪油的油光覆盖下,少女的唇瓣越发娇艳红润。

  沈誉喉头发紧,迎上她充满信赖的纯稚目光,只觉心中赧然,慌乱不已。

  “好了,”他吐了一口气,又问,“脸上也涂一点么?”

  她白日流了很多泪,风再往脸上刮一刮,定会发红紧绷不舒服。

  “不要。”她娇气的拒绝。她可不想在脸上抹一层猪油,会很丑很难看的。

  “陆蓁……”他唤她的名字,眸光闪烁。

  她慌张转身,一张通红无措的脸朝向里头,口中惶急:“我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一转身,从被褥里漏出一段纤长的后颈,和一截莹白胜雪的后背。裸露在外的肌肤在冰凉如水的夜色中浮起一层淡粉寒栗。

  一只手掌伸过来,在她头顶投下烛光的阴影。他怎么敢?他好大的胆子!陆蓁心间狂跳,快要窒息过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头上忽地一空,那只银簪被取下来丢到一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被子从后面提起来,又罩下去,把她盖了个严实。

  昏黄的帐内一暗,烛火熄灭。白日的烦忧喧扰,人的心思纷纭,都彻底陷入黑夜。

  ……

  次日午夜过半,天还未亮,沈誉从梦中醒来。

  羞耻的梦再现。与前几日不同的是,梦中人赫然躺在枕边,在他身旁。更糟糕的,不知何时她连人带被子滚到了他怀里,像梦中柔腻的水草一样,温柔的缠绕在他身上。

  沈誉睁开眼睛,怀中人偎依着他火热的胸膛,一只光滑的手臂横在他腰间,只差一点就碰到他的下腹。

  他极力平息砰砰跳动的心,极缓慢的把她的胳膊和腿从自己身上拿下去,唯恐惊醒了熟睡的少女。

  一夜酣眠,她束胸的白色帛布散开了一些,无边光景暴露在他眼前,丰肌如玉,堆叠如云。沈誉脑子里轰的发出一声巨响,鼻腔深处突然涌出热流。他想也未想,伸手按住鼻梁久久不敢动,把热流憋了回去。

  幸好她全然无知。沉睡中的她,和白日一样纯真美好,饱含生机。就像偶然出现在荒芜大漠里的一滴干净的水,让人忍不住渴望,又被人无比珍爱。

  沈誉默默起身。他身上的汗渍,在军中待久了沾染上的膻气和臊味都让他自惭形秽。趁她还未醒,他得赶快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

  小方在帐外喊他,他放下褐衣出了帐篷。

  从帐中出来的魁梧青年裸着上半身,只着了下裳中裤和靴。

  小方愣了一下,慌忙跟他禀报斥候从前方传来的消息。

  “在前面边境上,有一家还没来得及北迁的北漠牧民被杀害了,一家人都被割首,只剩下两个孩子和一个老媪,财物也被洗劫一空。”

  小方汇报完,又问:“大人,莫不是北漠王庭的军队暗中潜过来了?”他神色肃穆,眼含忧虑。

  “你以为如何?”沈誉心中已有定论,却不告诉他,只问。

  这还是在放手磨练他的意思。

  小方硬着头皮道:“若是北漠王庭的铁骑,我们巡边的骑兵不到百人,无法与之抗衡,等着到宣府调兵恐怕来不及。只能一边往宣府报信,一边火速赶往开平卫,那里易守难攻,可与之抗衡。”

  沈誉颔首,对他的回答较为满意,缓声道:“你考虑的很周全,不过我以为这回不是北漠军队,是曾经勾结武安侯在边境作乱的沙匪。

  “如今正值夏时,是北漠放牧的时节,北漠王庭和各部落都忙着往北迁徙,争抢水草茂盛的腹地,没有功夫回来滋扰边境。那些沙匪自从武安侯伏诛以后,没了金主,就打劫边境牧民,杀了人割首,还可以嫁祸给我们和北漠,挑起我们两方相斗。我们一直在找他们,这回撞到手上来,正好一网打尽。”

  他又扔下一句话:“先去看被杀的牧民是哪个部落下头的,我与你同去,再分开一部分人沿烽火台的既定路线走,另一部分去追击沙匪。”

  说完转身回陆蓁的帐篷。

  小方肃然领命称喏。骑兵们陆续起来撤帐准备出发。

  陆蓁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也已经起身,窝在被子里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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