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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可堪折_晓岚山【完结+番外】(24)

  牛疙瘩摇着船,一边避过其他船只,避过可能碰到的熟人,将木篷船划入港湾,停到一艘无人的花船边上。

  他在码头有几艘花船,但也没傻到带着这几个歹人往自个儿的船上凑。

  从张姝恍惚醒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依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她只知道自己在一艘船上,江上的风源源不断的释出潮湿的热意和水汽。

  刚醒来时还能听到号子声,渐渐号子声越来越小。一直在摇晃的浮木也终于平稳下来。可怕的黑暗却一成不变,越来越强烈的绝望就像幽冷的深潭,将她一点点吞噬,淹没。

  她死死咬住舌头,用刺痛强迫自己不要溺毙在可怕的绝望里。

  突然,又有热烘烘的身体靠近,将她一把扛起来,在摇晃的浮板间走了几步,又往下走了几步,把她堆到地上。

  “可惜了......”一个男人嘀咕了一声,声音还充斥着颤抖与惶然,像是那个袭击她们的渔民。

  她身体僵硬,毛骨悚然。

  半晌过后,身边不再有别的动静。只闻丝竹喧闹,时近时远。间杂放浪轻佻的笑,男人的和女人的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

  她心惊肉跳,竭力蜷起腿脚,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两只手腕处的绳索不知何时松了一截。张一怔,试着活动手腕,忍痛将一只手生生的从绳环里拔出来。

  将将扯开蒙住眼和口的布,两只手臂已哆嗦的不成样子。不止是手在不停发抖,一双腿脚也瘫软的脱了力,教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支起身。

  眼前,四面木壁,依然在船上。狭窄凌乱的杂物间,没有窗户,一道楼梯往上,通向上面的船舱。楼梯斜上角的开口,在阴霭的暮色中如一张青紫色的兽口俯张下来。

  她踌躇着收回目光,从地上捡起一把只剩小半截木棍和一个齿的鱼叉,战战兢兢握到手里,往楼梯上爬。

  隔着楼梯一侧的船板,水流忽然涌动起来,滚起薄浪拍打船板。透过楼梯间细小的缝隙,她看见,一颗头颅被两只青筋暴起的大手狠狠的按到水里!

  她眼瞳放大,脱口惊叫,嗓子却暗哑的喊不出来。呜咽声还没出口,立即反应过来,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大口的呼吸和冲到嗓子眼的尖叫被憋回胸腔。

  紧紧的闭上眼后,那张在水下拼命挣扎的脸还深深的刻在眼中。那张脸上,下巴上的肉瘤随着身躯的挣扎和反抗在甩动。

  哗喇喇的水泡声渐渐湮灭,销声匿迹。

  良久,咣当一声,鱼叉从她手中滑落,朝楼梯滚下去。

  她无力去管会不会再次招来那些恶人,蜷缩在楼梯口,闭上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再没有人过来。河上寻欢作乐的喧哗声依旧。

  呆呆的流了一会儿泪,下楼梯去拾鱼叉。

  此时,安静的船中再次传来响动,有人上船。

  她惨白的脸愈加失了血色,双手交握鱼叉抵靠到楼梯下的墙壁。

  过了一会儿,岸边又有人,一边说着话边往这条船停泊之处走来。

  头顶的脚步声收住,先上船的人竟然径直走下楼梯,步履轻捷,悄无声息。

  张姝避无可避,只得咬唇死死的握住手中的鱼叉。

  “张娘子!”

  熟悉的嗓音,难以置信的暗沉低呼。

  张姝定睛一看,杨敏之手按一柄短刃腰刀,从楼梯口探身过来,素来清冷持重的眼中满是震惊。

  第20章 意外相逢

  只见眼前本应该在陆家马场与陆五娘在一处的张家女娘,一身狼狈,面无血色,平日里静美羞怯的眼眸里充满惊骇与恐惧。

  张姝微张了张口,手一酸,鱼叉从手中滑落下去。

  杨敏之敏捷的闪身过来以拿刀的手接住鱼叉,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口,压下心中的惊天骇浪,低语道:“噤声!”

  他看了看头顶,将张姝扶坐下来。

  船轻微的晃动了一下,一男一女边说话边走进船舱。

  几次三番的惊吓,张姝只觉头穴眩晕不止,耳边又嗡嗡作响起来。大致可以听到头顶的船舱中有人在交谈,却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男子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熟悉。女子亲昵娇笑,与他甚是熟稔。

  她的两耳一直嗡嗡的响个不停,起初还能听见头顶上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然后什么动静都听不见了......

  耳边一片死静。

  她浑浑噩噩的看向杨敏之。想从杨敏之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还有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她看不明白。就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怎么突然落入眼下的境地,噩梦都不曾这么可怕。

  杨敏之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已恢复常态,在她身旁坐下,敛息凝视前方,目光沉静。

  神色泰然的不像一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就在之前,金谷号到港。

  他和郑璧杨源在入港码头迎接程道衡山长一行人。秦韬和老尤也从船坞抽身赶来相迎,他二人早年都曾在台湖书院求学,虽不曾得程山长亲传,毕竟也是书院的弟子。山长到访京师,必然要来恭迎。老尤甚至暂且抛下船坞的一应事务,陪同程山长入京。

  如杨源先前合计过的时辰,他们接到程山长后就应立即启程返京。

  程山长之妻黄夫人把杨敏之拉到一旁,低声跟他说还有几个同行的程家子侄应友人之约,到津口码头就提前下了船,约莫明日才过得来。黄夫人不甚放心但也没奈何,请他帮忙在码头多候一日,待接上他们再去京城。长辈托付,杨敏之岂有不应之理。

  郑璧和老尤陪程山长和黄夫人赶往京城,杨源在半路改道去陆家马场。秦韬跟程山长告罪,称在码头还另有要事,不便陪同。

  因郑璧早间跟窈娘打听过,秦韬晚上会去窈娘的花船。别人不知内情,杨敏之他们三人却心知肚明。秦韬所为,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只是,再放浪形骸之人,也不会在恭迎师长这日去狎妓。秦韬虽不拘小节,不像不讲礼义廉耻之人。

  若不是真如船妓所说身患怪疾,而是另有隐情呢?

  杨敏之心中愈发怀疑,因卢梦麟失踪一事存于心中多日的疑窦隐隐有了大致的猜测,只待择机证实。

  他暗中留意,程山长一行人走后秦韬去了码头旁的药堂。

  又打听到窈娘的船。窈娘不在,舱门也未落锁。他凭直觉闯了进来,没想到竟在此处撞到张姝。

  看她的模样,似是被劫掠至此。

  杨敏之心头思绪盘桓,此刻却不是询问张家女娘的时机。将腰刀和鱼叉收拢搁置地面,凝神默默听上头秦韬和窈娘言语。

  秦韬说这几日不慎着了风寒身子不适,去药堂开了一副药,借窈娘的地方煎药,让窈娘自便,不用管他。

  窈娘尤不死心,一味发嗲歪缠。说他只怕是虚火旺盛,须得泄泄火,莫得憋坏了。

  拉扯之间,一会儿碰翻茶杯,一会儿摔倒椅子。

  听着上面时不时扑通几下,船妓说的话越来越粗俗露骨,杨敏之心生烦躁。原以为秦韬在窈娘船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原来还是越不过男女之事。

  腹诽之际,猛然意识到旁边还坐着一个张家女娘。

  他垂头瞟了一眼张姝。满是污渍和泪痕的一张玉面,正半仰着头看向他。一双眼睛红肿的像胡桃,泪光挂在长睫上,光华点点。目光怔怔的,似乎是在看他,又好像不是。

  杨敏之整个人僵住。他扶张姝坐下时自己也顺势坐到一旁,没留心压住了她的衣角,此刻两人正挨坐在一处。

  离得近了,连她脸上柔软的细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一头柔软茂密的乌发发髻半歪,垂下来的发丝乱蓬蓬的,有几缕翘出来扫到他的上臂。明明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却教他嗅出柔软细幽的清香来。

  狭窄的舱底本就闷得透不过气,空气愈发燥热,教人口干舌燥。杨敏之稍往旁边斜了斜上半身,半坐的长腿不知该收还是该放,僵持着不敢动。

  只觉肩膀处一松,张姝回过神。原来她不知何时整个身子都抵靠到杨敏之的肩膀和胸口。男子的鼻息在身后喷薄,细微绵长,小心翼翼的落到她的肩颈处,清爽中隐隐有汗渍的气息。

  她赶紧坐直了,低下头,掩饰住不适。外间任何动静她都听不到,自己也不敢动,唯恐弄出声响。

  不知蓁蓁和丹娘如何了。

  心尖突的一跳。

  她抓起杨敏之的手,颤抖着在他手上写下几个字。

  救,陆五娘,马场,凶徒。

  杨敏之辨认出来。

  两只原本玉白的手腕上,横七竖八显露出几道被绳索捆缚过的红痕和擦破的伤痕。左手的手腕有几处深深的咬印,破了皮,露出几点红。还有脖颈处,他刚才已经注意到,一块被人重击后肿起来的青色淤块肿得老高,突兀的横在纤细的脖颈上,触目惊心。

  这几日锦衣卫沈誉将京城九门四城防控的滴水不漏,京城的篱笆是扎得紧了,京郊却屡出乱象。前头有码头走水,现下又盗匪猖獗,连京中权贵的马场都敢滋扰,贵女也敢劫掠,简直猖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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