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别后悔就行。
第4章
电击的后遗症，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乔雾从沙发上醒来时，浑身酸痛无比，脑子昏沉，视野画面如同被蒙上一层浓重雾气，让人一点看不清晰。
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上柔软薄毯，不用想，是管叔回来了。
“小姐，您醒了？”温和嗓音响起，藏着掩不住的担忧。
乔雾轻轻嗯了声。
她皱着眉，努力对抗脑中疯狂叫嚣的钝痛，看着带重影的天花板，声音嘶哑得厉害，“管叔，几点了？”
“刚过六点。”一杯温水被递到乔雾手边。
鱼管目光落在乔雾身上，将她从头到尾查看一遍，发现她只有近乎虚脱的疲惫而并无外伤后，方才松了一口气，“您怎么睡这儿了？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乔雾接过水猛灌两口，温热液体稍稍缓解了她喉咙干涩。
“没事，就是有点儿累。”省略掉几个小时前的电击和匕首，她看向管叔。
后者依旧是熟悉的打扮，上身白色衬衫外面套浅灰色针织衫，下半身简单西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乔雾问，“小鱼把你闹回来的？”
“是，”他闻言叹了口气，看了眼埋头苦吃的小鱼，颇有些后怕，“昨晚巡逻队给我打电话后，说家里院门没锁，我一晚上没睡踏实。”
他话音顿了顿，目光快速从某个方向扫过，又很快收了回来，“……您没事就好。”
乔雾捕捉到他那一眼，费力撑起身子坐直，主动解释。
“家里来了个……新人，我留他暂住，用了你的房间和衣服。”
鱼管显然已经发现，并不惊讶，只谨慎地问，“他的来历……”
“不重要。”乔雾打断他，语气平淡却斩钉截铁，“给他找点事做，今晚让他值守。”她现在没精力解释，酸软疲劳尚未减退，胃部的空烧感却越来越尖锐。
“管叔，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她需要恢复能量。
静默两秒，昨晚那张苍白的脸浮现在脑海，乔雾补充，“弄两份。”
“好，我现在就去。”鱼管应下。
尽管仍旧满腹疑问，他还是安静忍住，小姐向来有主见，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只是填饱小姐空荡荡的肚子。
厨房门合上，细碎的烹饪声响起。
乔雾重新仰躺进沙发，眉头蹙起，感受着身体内一阵又一阵难以压制的酸痛，脑海里仿佛又响起了系统那冰冷的电子音。
“目标人物已出现……”
“帮助，理解，尊重，再背叛……”
断断续续的词语像刀子，切割着她仅存的思绪，那令人厌恶的命令语气更是带给她藤蔓缠身般不适，极端反感之下，乔雾简直想要立刻把系统从自己的脑子里挖出来。
三个月……
她必须要在三个月内找到解决办法。
诱人的香味很快从厨房门缝钻出——融化的黄油，嫩滑的鸡蛋，焦香的烤面包……种种香味交叠缠绕，粗暴地撩拨着乔雾的食欲。
乔雾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些，睁开眼，余光却瞥见右边不远处那扇门。
不知何时，它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细缝。
一道模糊的阴影，正安静蛰伏在门后。
他醒了。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陷入深眠。
警惕性真高。
乔雾恍若未觉，没有做出反应，只嘴唇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她起身坐到餐桌旁，那是一个比沙发更好观察的位置。
故意将声音扬高半分，乔雾清晰地对着厨房方向开口，“管叔，昨晚的凶杀案，警方抓到凶手了吗？”
厨房内的响动停了瞬。
很快，鱼管端着两份精致摆盘的早餐出来，声音平稳，很配合开口，“回来时，我去大概了解了下。”
他将一份早餐放在乔雾面前，另一份放在餐桌空位。
嫩黄的炒蛋，金黄的吐司，墨绿的牛油果，还有红亮小番茄，种种搭配下，色彩鲜明得像一幅画。
也让鱼管的声音听着更为割裂。
“……警方初步判断是熟人作案，情杀或仇杀，嫌疑人很可能还躲在别墅区内……现场留下的证据很多，他们控制了这片区域，正在初步梳理受害者的社交圈，相信很快就会得出结果。”
乔雾拿起餐具，状似无意接话，语气却刻意透出一股欣喜，“哦？那真是太好了。”
“杀人偿命，真希望凶手能尽快被抓获，早日绳之以法。”她抬起手给自己喂了一块吐司，咀嚼，吞咽，在体验美好食物的同时开口，“管叔，你去告诉他们，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一定尽力。”
“不管是帮着找人，还是提供一些消息，做笔录……都可以。”
鱼管没太明白自家小姐的真实意图，但还是应好。
话音落下。
门后的阴影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路星辰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昨晚根本没怎么睡着，害怕、惊惧、绝望……各种繁杂情绪交织，在他的神经上左右横跳。
前两个小时里，他甚至不敢闭上眼睛，一闭眼，就好像又回到被锁死的房间里，他握着匕首，看着吴终岫落下最后一口气。
食物的香气对他而言是一份诱惑，也是份折磨，胃液翻涌间，催逼着他翻身而起，小心而冒险地拉开一条门缝。
然后，那些话语就像尖刺，毫不留情地狠狠扎进他的耳朵里。
警方搜捕……
熟人作案……
他知道的，他知道。
哪怕吴终岫刻意抹去他的值守记录，但昨夜他在现场留下那么多痕迹，无论是匕首还是门把，亦或是窗户的玻璃……那些东西上都留着他的指纹，印着他的DNA。
那些警察也肯定会挨个传讯佣人的，如果联系不上他，她们肯定会找去自己家里，会知道自己那天被迫值班，然后杀人逃离……
虽然早有预料，但被人如此平静地提起，路星辰依旧感到浑身发冷。
方才尖啸的饥饿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又一股恶心。
他突觉无力，闭上眼，捂着自己的肚子，面色苍白地蹲下身去，把自己深深埋入臂弯里，才压下去的绝望又快要将他席卷。
他本想找一个庇护的，自己运气不好，他知道，所以他并不奢求什么，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甚至更年长的alpha，只要能让他活下去，他都可以接受。
可他昨晚敲了四五十户房门，只有一扇门为他打开。
而这唯一打开的门后，只站着一个比他也大不了几岁的人。
而现在，那个人甚至说出这样的话。
她已经怀疑他了，是吗？
她在试探他，对吗？
路星辰安静地蹲着，心中满是凄凉。
他不求好运眷顾，能让他毫发无损地光明正大站在这世界，他只想活着，竟然也这么难吗……
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是在好几个月前，他才进入吴家做工时，年长的几位佣人抬着一个红木箱，小心而谨慎地将其放置在男主人规定的位置。
男主人不在，几人围着箱子窃窃私语。
“主星的有钱人真大方，好东西一送送这么多。”
“是啊，听说她女儿都被扔这儿多少年了，她也照样每年家家户户送好东西，就为了让她女儿住得舒心。”
“这种大户人家，对佣人肯定也很不错吧，要是能去做帮佣就好了。”
“就是藏得太深了，咱们别墅区里哪有姓祁的户主……”
……
主星，大户人家。
可是别墅区里根本找不到这个姓氏，要么根本不住这儿，要么就是隐姓埋名，不想被人打扰。
……也是条死路。
叹了口气，路星辰抹了眼泪起身，可他腿蹲麻了，一下子身形不稳，踉跄两步，鞋底和地板产生的摩擦声突兀得吓人。
乔雾咀嚼的动作顿住，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精准地锁定门缝里那双惊惶失措的眼睛。
她眉眼弯弯，又笑了。
真是不经诈啊……
胆子这么小，到底怎么敢杀人的？
“你醒了，要吃点儿东西吗？”她放缓语调问。
殊不知，她温和的笑容落进路星辰的眼中，却像索命的恶鬼，让他浑身一僵。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下掌心软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拉开门，出现在两人视野里，一步步往乔雾的方向走。
但才走到半路，拦路虎就出现。
方才还乖乖吃饭的白猫，一眨眼又警觉性满满挡在了路中间，炸毛弓背，哈声不绝。
鱼管唤了它好几声，它都没动，直到乔雾喊它，它才慢慢退回去，边退，还边转头，一双圆目瞪着来人，继续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