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和女鬼们面面相觑,眼底升起一丝释然的笑意。
是啊,该放手了。
她们,会永远记得今夜舍命一救,这就足够了;往后余生,便没什么遗憾了。
而他们,也会永远记得,这些年她们苦苦等着自己的一片情义;往后余生,奉上无尽嘱咐,盼望她们早日赎清罪孽,重新做人。
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道。
一个,会成为山神,走的是地仙之道;
一个,会再世为人,走的是轮回之道。
愿,余生各自安好。
女人们柔情似水戾气全无,在他们眼中留下最美的一抹笑容。而后幻化成无数道光,融为一体,成为一个全新的个体。
云汐兮似乎还有话交代,全新的她乖觉守在一旁,静等。
陌生的,宛如新生的容貌和身体。
而男人们,同样化作绿莹莹的萤火虫,散向山间,与大山彻底融为一体,化整为零。
被吞掉的刘氏兄妹,因其能量已化作怨灵,被排斥而出。
白若若趁机撑开骨伞,将二鬼定在伞下,不得再作妖。
云汐兮走到刘春雨身边,一团精纯的阴气打入她体内,她瞬间恢复精气神。
“那铁链,是地府的往生魂链,专门为了接应未能出生的鬼婴,接它们重入轮回。那是它唯一的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就只能七日后变成孤魂野鬼了。”
所以,嘟嘟不容置喙,命令白若若让那铁链带走鬼婴。
若,因己身缘故,让一只鬼婴错过投胎,所作作下的孽果不亚于杀人。
万幸,若若是个听话的。
白若若一听,直呼后怕。
刘春雨的逆反之心,总算是褪去了。
她爬起来,深鞠一躬:“大人,谢谢您,您的恩惠,春雨只有下辈子报答了。”
云汐兮抿唇点头,结印之势起:“地藏无极,黄泉碧落,阴魂之门启!”
阴气,肆意。
一颗牛头,一头马面,端着三叉戟从阴门走出来。
刘氏兄妹已是恶灵,自然由牛头马面接应。
刘春雨和甘海嘛,顺便了。
云汐兮对刘春雨说:“去吧,你丈夫,还没喝下孟婆汤,在奈何桥头等着你呢!”
本是白若若一句激她的话,竟是真的吗?
刘春雨心头一喜,不假思索的踏进那道门。从头到尾,未给甘海一个眼神。
她,不恨那个人了,但,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甘海露出苦涩的神情。
举起双手,戴上地府特质手铐,与刘氏兄妹一同跟着牛头马面而去。
年少时的青葱懵懂,没想竟是画上这样的据点。
终其一生,甘海都能亲口告诉那个女孩儿,他喜欢她。
从年少时,就隐藏在心底的喜欢。
未能宣之于口的暗恋。
那时,她是全村长得最讨喜的丫头;而他是,混迹在村头巷尾的刺头。
打小,他就欺负她。
卯足劲儿的欺负她。
越是欺负她,高展越要护着她;她那样被高展护着,他就越想欺负她。
年少无知,不知那是情之萌动。
后来,他考上大学从这片山出去了;而她,留在本地毕业之后,就如愿以偿嫁给了高展。
后来,他娶了大学同学。
终是将就,在中年发迹时,离了婚。
甘海以为,这辈子不会再与她有交集;去年那场大火,将春雨重新带到他面前了,高展,死了。
这些年,事业的成功,甘海早已不是村里那个皮猴子了。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男人有钱就变坏,也许达不到变坏的程度,可已足以让他膨胀。
他变得自大,变得狂妄,变得自以为是,趾高气昂。
他知道,那杯酒有问题,可他没有阻止,而是放任春雨将那杯酒喝下去;放任,之后的事情发生。
甘海想:我有钱有权,她正好没了丈夫,跟了她,她下辈子一定衣食无忧,一定幸福美满。
高家,别说送一套房子,三五套都送得起。
他甚至,愿意给高家二老送终。
这样的自己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
可是甘海忘记了如何以正常的途径去追求心仪的女人。亦或者是因为多年来的养尊处优,身居高位,他就不会顾及对方的心意。
也许甘海内心深处仍然害怕被春雨拒绝。
所以,他顺水推舟,将生米煮成熟饭。他天真的想,只要春雨成了他的人,一切便是板上钉钉的,他笃定春雨是保守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一旦与之发生关系,她必然会跟着自己。
是啊,甘海的确了解刘春雨。她的确是个在当代浮躁社会风气下难得的看重自身贞洁的女人。
可,甘海万万没想到,春雨不仅仅是洁身自好,而是贞烈!
贞烈到,从京都离开回到村里,两腿儿一蹬上了吊了。
可笑的他竟然还以为是女人羞涩,面子上过不去;一门心思准备求亲之礼,准备上门提亲呢!
甘海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一切尘埃落定回不了头了。等待他的,是地府惩罚。
甘海藏在心中的情愫也好,悔恨也罢,再无第二个人知晓。
这些,都将被他带入地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