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没义务在外面受冻,但我睡着了,他很绅士地保持了应有的分寸。
救援电话是在早上八点半多才打通的,信号依旧不好,但好歹断断续续把话说清楚了。
救援队表示最快也需要一个小时才能赶到,但那没什么问题,能来就行。
最后一通折腾,在救援队的帮助下,我和蒋政廷终于开着车返回了市里。
到家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灰头土脸的,跟刚逃完荒一样。洗完澡之后就是吃饭,随便一碗方便面之类的也不嫌弃,毕竟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
我一边吃饭一边联系4S店,这趟出门把我的车折腾得不轻,可算是遭了罪了。
4S店那边的意思是让我直接把车开到店里,包括喷漆换轮胎之类的,差不多三天后才能取车。
我问4S店能加急吗?
工作人员说不能,说现在店里还有三辆车在排队。
我只好应下,等吃完饭后把车送去了店里。
下午我打车去了一趟工作室。
原本是想在家里休息一天,但今天田甜也请假,说是帮她母亲去拿体检报告。工作室里还有一堆活儿等着,田甜不在,我也只能接上,不去也得去。
我在工作室大楼的大门外下车,途径保安值班室,保安大哥冲我喊了好几声1506。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喊我。
直到保安大哥追出值班室,我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我租的房间是1506。
我赶紧停下脚步。
保安大哥追到我面前,“你这好几个快递放值班室都好几天了,怎么也不来拿?”
我微怔。
我没记得我买过东西,但随即想到有可能是田甜的,又赶紧对保安大哥道:“对不起,对不起,最近有点忙,可能忘了。”
保安大哥也不在意,对我挥了挥手,“赶紧去拿走吧,都放了好几天了。”
我连声应着好,然后跟保安大哥一起返回值班室。
那里的确有一堆快递,保安大哥从里面翻出三个盒子递给我,我扫了眼收件人,但却都是我的名字。
我又下意识去看寄件人,但没有人名,只打印了一个公司的地址,是宴修赫的公司总部。
我抱着三个快递回到工作室,进门就用剪刀把快递包装拆了。里面是三个不同样式的礼盒,每个礼盒里面都是一份礼物,以及一张雨天的明信片,上面写了同样的一句话,来自宴修赫的笔迹,「小年糕,我爱你。」
我翻找快递包装上的单号,手机查询日期,三个快递正好对应了前几天的那个连阴天,一天一个。
从前宴修赫不在我身边但下雨的时候,宴修赫都会亲自写快递单然后给我邮寄明信片,收件地址是家里。而这次的三个快递单都是打印的,收件地址是工作室。我盲猜应该是宴修赫忙,抽不出空来寄件,便让助理代替了。
一场误会。
我还以为他忙忘了跟我在下雨天的约定,但其实他没忘。
我心里微暖,下意识扬嘴角。
我紧接着拿出手机给宴修赫发微信,没头没尾就是一句:「宴修赫,我爱你。」
但我发完微信就赶紧投入了工作之中,没别的,只因为实在是太忙了。
今天下午有几份文件需要送去蒋政廷的公司让蒋政廷过目,无关投资,就是工作室里那两款APP的相关,涉及到蒋政廷那边,田甜处理的,具体什么情况我没过问,反正田甜不在,我负责给送过去就行。
我继而又收拾了东西打车过去。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我直奔前台,前台跟我说蒋政廷在忙,有客人。
我便将文件交给了前台,让她帮忙转交给蒋政廷。
办完这一切我便转身离开,途径外面停车场,一辆黑色劳斯莱斯不经意晃过我的眼。我下意识去看车牌号,居然是宴修赫的车。
我没成想宴修赫已经从总部回来了,但也不太确定。
我片刻顿步返回前台,然后礼貌问前台的小姑娘,“你们蒋总的客人是晏总吗?”
前台小姑娘说不清楚,只客气地道:“来客没有登记,是蒋总亲自下楼接的。”
那就差不多了。
能让蒋政廷亲自下楼接,宴修赫有这个资格。
我又问前台,“那位客人来多久了?”
前台小姑娘很谨慎,官方恭敬道:“不好意思简总,这个不方便说的。”
我没有为难她,然后转身离开。
我没走远,就在蒋政廷公司外面的樱花园里转悠。
我想,如果真的是宴修赫的话,我可以等一会儿跟他一起回家。
樱花园很大,有一条羊肠小路是石子铺得地面,一直通往樱花园的深处。
我漫无目的,就沿着那条羊肠小路往里面走,小路大概有一百多米长,走到尽头是围栏墙,没路了,我又原路返回。
返回到四分之三处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寻声去听,是宴修赫的声音,但因为距离远,我听不太清楚说得是什么。
我下意识加快脚步前行,在羊肠小路的入口处,我看到在蒋政廷公司门口的台阶上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宴修赫,一个是蒋政廷。
宴修赫的身子被樱花树枝挡着,只露出半副侧影,他面向蒋政廷,仅仅是这一半的身影,轮廓逼慑出一股无形地压迫感,让我片刻怔住。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宴修赫。
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是温和的,或许因为他对我过分纵容,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感觉宴修赫很好欺负。
宴修赫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却非常凌厉,“在我的场子安排人,你怎么敢?”
蒋政廷半截烟叼在嘴角,肆意从容,“今天是大哥的场子,明天也许就不一定了。”
宴修赫闻言半分轻嗤,腔调森寒,“是吗?”
蒋政廷勾起一边唇,夕阳掠过他的眉心,语气耐人寻味,“不是吗?”
宴修赫似乎很反感蒋政廷这个态度,神色一寸寸结了冰。
蒋政廷适可而止,“大哥,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我从未对大哥有过不敬,但大哥却总想置我于死地,这样会寒了弟弟的心。”
两人四目相视,片刻死寂。
宴修赫伸手在蒋政廷的肩膀上拍了拍,半分警告,却终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我没有去追宴修赫。
我下意识感觉这样的场面并不适合我出现。
我一直躲在樱花园里,等宴修赫开车离开,蒋政廷也返回公司之后,我才慢慢走出樱花园,然后一路小跑到外面打车。
这里的地方有点偏,过往的出租车少,我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都没看到一辆,正想着往前走走再拦,耳边忽然刮过一阵风,头顶笼罩一抹黑影。
我下意识抬头,那抹黑影是蒋政廷。
他看到我在这里打车有些意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别告诉我,你在这里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没等到车。”
我嘴善如流,“你管我这么多。”
我盲猜是前台小姑娘转交文件的时候告诉蒋政廷我早就走了,但他没成想我居然还在公司附近。
蒋政廷居高临下睨着我,“既然没走,刚才怎么不跟宴修赫一起?”
我不答。
蒋政廷也不追问,反而岔开别的话题,“跟我一起做投资的事,告诉宴修赫了吗?”
我蹙眉,“重要吗?”
蒋政廷的眉眼含笑,“我猜你没告诉他。”
我一怔,猜的还真准。
蒋政廷将我的表情尽收眼底,“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说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说。
蒋政廷神情悠闲站在路边,“是怕宴修赫误会吗?”
我反问:“误会什么?”
蒋政廷不语。
我认真回他:“首先,抛开蒋总与宴修赫的关系,蒋总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应该也不是蒋总喜欢的类型,所以,我和蒋总一起合作投资的事,不过是公事公办,从头至尾都不存在令人多虑的误会。”
蒋政廷姿态懒怠挑唇笑,“我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
我想也没想,“我怎么知道。”
蒋政廷笑意更深,“你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怎么就确定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怔住。
这时,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近,蒋政廷先我一步摆手,出租车打方向灯靠过来,蒋政廷帮我拉开出租车的后车座,“我忽然觉得,也许宴修赫是对的。”
我不明所以。
但蒋政廷却不解释。
他帮我拉开车门后便转身离开,向着公司的方向走了回去。
我站在原地一时没动。
出租车司机等了我一分钟有些不耐烦,扯着嗓子问我坐不坐?
我连忙说坐,然后弯腰坐进了出租车的后车厢里。
之后的一段日子过得非常平淡,每天两点一线,家和工作室,但这样平淡的日子很快就不平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