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也平躺，无波无澜，头发一个月没剪，长了许多，加上失血过多后苍白的面色，更像贺峥。
反而是贺峥剪短了头发，这段时间经常忙里忙外到处跑，也晒了不少太阳，更像隋也。
贺峥看着隋也：“我去见赵允了。”
听到赵允二字，隋也眼皮下的眼球似乎动了一下。
贺峥：“我们二十四小时在一起，她没发现我不是你。”
这次贺峥清楚看到隋也的眼球在动。
贺峥声音温和：“刚开始她冲过来抱住我的时候，说实话我心里很难受，原来在她眼里我们是同一个人。”
隋也眼球动的频率变快，但是眼皮很沉，始终挣不开。
贺峥知道隋也听得见：“她说很想我，这么久联系不到我，很担心我出事，我问她爱我吗，她说爱，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不重要了，比起让她知道真相，让她一辈子不知道才是对她最好的。”
隋也睫毛在抖。
贺峥说：“我知道家里人犯的错你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所以无论你怎么对我们，怎么对我，我都不会生你的气，但赵允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去戏弄她呢？就因为你问我喜不喜欢赵允，我稀里糊涂的时候回了一句喜欢吗？”
隋也睫毛抖得越发厉害。
贺峥：“你还说我傻，我看你才傻，你怎么会相信一个傻子随口说的话？”
“我是记得赵允，我也很喜欢她，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沉默半晌，贺峥无声叹气：“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既然赵允根本分不清你跟我，那你犯的错我替你扛，等你醒了你就是贺峥，我带赵允出国。”
隋也费尽全力，上下睫毛之间分开一丝缝隙，视线模糊，他看到坐在床边的身影，但是看不见他脸上表情。
贺峥怕隋也听得吃力，凑近，压低声音道：“赵允还跟从前一样，很单纯，也很善良，跟从前一样喜欢吃豌杂面跟海带汤，还是那么瘦，但比前几年长高了一点，是成年人了。”
隋也撑着千斤重的眼皮，视线越来越清晰，他看到照镜子似的那张脸。
贺峥目光清澈：“后天葬礼，赵允陪我一起回来的，现在在家等我。弟弟，你们谈了那么久恋爱，早就上过床了吧？”
第370章 我求你
隋也说不出话，甚至眼睛都没法完全睁开，谁看都是虚弱到极致的模样。
可他口鼻呼气的频率又那样急促，不是气，是恨。
被角在动，贺峥掀开，果然看到隋也攥起的拳头。
贺峥去掰隋也手指，温声说：“轻点，都回血了。”
隋也用尽全力捏紧的拳头，被贺峥没怎么费力地掰开，贺峥握住隋也的手，看着他道：“别多想，我不会介意你跟赵允之间做过什么，你是我弟弟，你做错的事我替你善后，你伤害过的人我替你哄好。”
隋也一用力，手背上针管里的血立马回流十几厘米，他想起身，可肉体根本撑不起大脑。
贺峥坐在床边，不急不缓：“赵允很内向，这两天我们只是拥抱，牵手，接吻，她奶奶在家，我俩没办法住在一起，但她跟我回海城了，今晚就我俩。”
“我不知道你们平时私下怎么相处，我怕露馅，所以来问问你，只要你俩单独相处的时候，就一定会上床吗？”
隋也用力捏着贺峥的手，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贺峥附耳靠近，听到隋也沙哑微弱的声音：“你敢…”
贺峥抬起头：“会啊。”
他睨着隋也瞪到发红的眼睛，口吻不带丝毫情念：“可你是‘贺峥’，后天是你妈跟你外公的葬礼，这种时候也要做吗？”
隋也胸口明显起伏，喉咙里的杂声越来越大，他费力抬起另一只手。
贺峥没阻拦，任由隋也揪住他的衣领。
隋也：“别碰她。”
贺峥目不转睛：“我会轻轻的。”
隋也目眦欲裂，贺峥温声细语：“别把伤口崩开了，你浑身上下缝了几百针，差点就死了。”
隋也：“你敢碰她，我杀了你。”
贺峥意外：“你真喜欢她？”
隋也：“……”
贺峥：“你喜欢她什么？还是单纯因为我也喜欢，我喜欢的你就要抢？”
隋也：“……”
贺峥：“如果你只是为了报复我，那我肯定要替你善后，对赵允负责，如果你真的喜欢她…”
贺峥微顿：“那我也只好装作你的样子喜欢她，不然她知道有你的存在，会恶心得恨不能去死吧？”
隋也：“……”
贺峥：“你是更能接受赵允把我当成你，还是更能接受她去死？”
隋也看贺峥的目光，恨不能活剐了他。
贺峥握住隋也揪他脖领的手，一字一句：“别担心，你能装我，我就能演你，赵允不会发现的，而且就算发现也没关系，你只是过客，她喜欢的一直都是贺峥。”
隋也的脸在纸白之上，还能一跃变成惨白。
贺峥将隋也的手拉下来，声音温和：“听话，你要真喜欢她就告诉我，你平时都用什么姿势做？一次多久？一晚几次？”
隋也挣着想起身，手背上的针管有一大截都是鲜红的血。
贺峥俯在隋也脸前，正好挡住后方的摄像头，从监控里看，就是贺峥跟隋也手足情深，隋也声音很低，所以贺峥要凑进去听。
隋也：“你敢碰她一根手指…”
贺峥抬头，作势要走。
隋也用力握住他的手，红眼道：“我求你…”
第371章 万箭穿心
隋也不怕死，他从小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小时候不懂事，不死心，总觉得换个方法，再努力一点，或许，隋欣怡就会喜欢他。
终于耗到他对隋欣怡死心的那刻，隋欣怡临死前又告诉他，其实她一直都爱他。
隋也能怎么办呢？
他只想自己死也要拉着那帮吃隋欣怡肉喝隋欣怡血的东西，一起下地狱。
因为没想过活，所以他没顾忌，没所谓，更没底线。
连死都不怕，隋也想不到他这辈子还会怕什么……直到这一刻，他死死抓着贺峥的手，说：“我求你。”
贺峥居高临下地睨着隋也，“你求我不要欺负赵允？”
隋也不假思索地承认：“是。”
贺峥：“我以前也求过你不要欺负赵允，你是怎么说的？”
隋也面无血色。
贺峥替他回：“你说不能。”
隋也用力抓着贺峥，手背上的血溢出来，迅速浸透白色的医用胶布。
他想说话，贺峥打断：“‘赵允很可怜，你不要欺负她’，你是想跟我说这句话吗？”
隋也眼白通红。
贺峥：“我记得你当时的话应该是‘她可不可怜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真怕她受欺负，那你出去保护她啊’。”
隋也视线刹那模糊，他不想杀贺峥，只想贺峥一刀抹了他，给他一个痛快。
贺峥见状，用跟隋也当初一模一样的神情跟口吻，笑着问：“我们赌一把？”
还没听到赌什么，隋也已经万箭穿心。
原来所谓报应，不是只有最终结果的输赢，而是在整个过程中的每一个环节，做过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甚至每一句，都会变成回旋镖，在日后随机选择的日子里，正中眉心。
贺峥望着隋也惨白的脸，温声道：“你猜赵允今晚能看出我不是你吗？”
眼泪封在眼前，隋也声音几乎发抖：“别碰她…我的命给你。”
贺峥充耳不闻，自顾道：“如果赵允认不出我，那我就顺理成章地假装你，做你跟她做过的所有事。”
隋也低吼：“贺峥！”
贺峥：“如果她认出我，那没办法，我只能告诉她实话，她被我弟弟骗情又骗身，而你骗她的理由只因为我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喜欢。”
眼泪坠出眼眶，隋也像一头浑身是血苟延残喘的老虎，面对一只手握他软肋的健康狮子，他打不过也跪不下，无路可走，也无计可施。
贺峥把手一寸一寸从隋也手中抽出，边抽边道：“我们毕竟是家人，你开口求我一次，我不会不答应。”
“我可以保证，如果是后者，我绝对不会让赵允去跳楼，我会抱着她，告诉她，你是垃圾，但她还有我，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血顺着手背流到手臂，针头硬生生刺破血管从胶布下扯出，隋也使劲全力，还是眼睁睁看着贺峥把手抽出。
贺峥走前，俯身在隋也耳边道：“报复好玩吗？别气馁，打起精神来，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372章 愿
遇见赵允前，隋也这辈子没后悔过什么事，但是这一刻，他后悔为什么当初只是借由贺峥报复贺隋两家人，为什么没有直接一刀捅死贺峥。
他后悔为什么隋欣茹说不是她杀的隋继业跟隋远山，他一点怀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