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为什么这么笃定是隋欣茹做的，为了不给隋欣茹留活口，他故意让自己伤得这么重。
在隋也看来，只要他不死，隋欣茹必死，死在贺家人手里。
父女反目，夫妻相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才配得上贺隋两家人当初的所作所为。
可直到这一刻隋也才恍然大悟，他一直把报仇的对象框死在当初害隋欣怡的人身上，却把成天在眼皮子底下晃的傻子给忽视了。
他刚昏迷，贺峥就好了，好在隋继业，隋远山跟隋欣茹死后，好得刚刚好。
隋也知道，如果他没醒，干脆利落地死了，贺峥肯定会觉得完美。
看着贺峥转身往门口走的背影，隋也哑声喊：“贺峥！”
贺峥头也不回地出去，贺建林坐在外间抽烟，见他出来，出声问：“小也醒了吗？”
贺峥脸色并不好看：“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能给他，赵允他这辈子都别想。”
现在两个都不傻，都不好糊弄，贺建林眼露紧张：“怎么了？”
不等贺峥回答，房间里传来一声异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摔碎了。
贺建林眼中紧张顷刻变成慌张，下意识往前跑了两步，突然发现贺峥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又怕贺峥生气在意，堪堪停下。
“阳阳…”
贺峥：“你劝劝他，实在不行让医生给他打针镇定剂，我参加完葬礼就走。”
说完，贺峥往门口走，贺建林拦他，“阳阳…”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又是咚的一声，这次是闷响。
贺峥抽出手臂，懂事道：“你赶紧去看他吧。”
贺峥往外走，贺建林往里跑，贺峥开门时，听到里面传来贺建林惊吓的声音：“小也！”
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壶，此刻支离破碎地洒在地上，原本该在病床上躺着的隋也，此刻连人带被也在地上。
隋也的手按在玻璃渣子上，他像是一点知觉都没有，努力想起身。
贺建林过去搀他，隋也惨白着脸，声音低哑：“叫贺峥回来…”
贺建林：“你这是干什么？”
隋也低吼：“让他离赵允远点！”
贺建林又急又心疼：“你能不能让爸爸省点儿心？”
隋也想挣脱贺建林去找贺峥，奈何站都站不稳。
贺建林好不容易才把他从地上捞起来，正要往床上放。
隋也拼死往外挣：“我杀了他…”
贺建林一个没拽住，隋也一下扑倒在地，摔得很重。
贺建林重新去扶时，发现地上有血，不是隋也手上的血，是他身上不知哪处缝针的伤口被扯开了。
贺建林赶紧冲到床头按铃，不多时一帮医护冲进来，隋也知道自己肯定出不去这扇门，情急之下，他死死拽着贺建林的袖子。
“叫贺峥回来，我求你…”
贺建林双眼通红，握着隋也的手安抚：“你乖，听话，让医生帮你处理伤口…”
隋也眼白全红，贺建林以为他是伤口疼的，殊不知隋也是心疼。
隋也不知道自己在流泪，他边哭边道：“让他回来，别碰赵允。”
他声音已经低到没人能听见，可隋也听见贺建林对医生说：“要不要给他打镇定剂？”
隋也挣扎，被一堆人七手八脚的按在床上，他不怕刀在别人手上，也不怕自己当鱼肉，可他怕赵允…
赵允。
赵允。
赵允……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隋也许了一个愿，只要赵允没事，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不要报复，不要对错，不要命，不要她喜欢他，也不要她记得他。
第373章 你是谁？
贺峥打开家门时，赵允正坐在岛台处学习，他走时叫人送来很多吃的，包装袋都是完好无损的，她动都没动。
贺峥：“怎么没吃东西？”
赵允抬头，看见熟悉的脸，她下意识从椅子上下来，出声回：“我不饿，你家里事处理完了吗？”
贺峥走近，抱住赵允。
赵允鼻子贴近他衣服，刹那间，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手臂不由自主地抬起，赵允抱住贺峥的腰，近乎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贺峥低声说：“别害怕，我会保护好你。”
赵允：“我只怕你伤心。”
贺峥：“对不起。”
赵允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前几下吸得太猛，她竟然觉得贺峥身上那股让她熟悉的味道在变淡，好像那味道只存于他衣服表面，不是从内而外发出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错觉，赵允不经意地抬头，把脸贴近贺峥脖颈，吸气，果然，不是同一个味道。
贺峥以为赵允在暗示，他低头欲吻…
赵允：“你刚刚去医院了吗？”
贺峥停下，慢半拍抬头：“嗯。”
赵允：“出什么事了？”
贺峥沉默。
赵允：“要是不能对外说…”
贺峥：“我弟弟。”
赵允看着他，两人目光相对，贺峥道：“我弟弟在住院。”
赵允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已经不单单是意外，而是莫名地整个胸口都在发闷。
半晌，赵允开口：“我不是一定要知道你家里发生什么事，我只是不想你一直不开心。”
贺峥目光温柔又疲惫：“我知道。”
伸手覆在她头顶，贺峥说：“你不是外人，我也不是不想告诉你我家里发生什么事，我不想你也跟我一样不开心。”
赵允：“我怎么做你才能开心一点？”
贺峥扯起唇角：“陪我吃饭，我饿了。”
赵允：“菜都凉了，我热一下，你先去洗个澡。”
他身上有医院的味道。
贺峥拉着赵允：“一起洗。”
赵允挣脱：“你先去，我热完菜又要弄一身味。”
贺峥转身往主卧走，赵允一边热菜一边心事重重。
理智告诉她，谁家里突然出这么大的事都会把人打击得‘变了一个人’。
可‘贺峥’给她的感觉，是实实在在变了一个人，像一模一样的皮囊，内里完全换了一个灵魂。
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赵允一下想起刚到海城，再次见到‘贺峥’的时候，那时她的感觉，跟现在一模一样。
正想着，赵允突然感觉身后异样，才微微转头，余光瞥见背后一道人影，她吓得哆嗦了一下。
穿着睡衣的贺峥问：“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赵允脱口而出一道高数题，“我在想怎么解。”
贺峥没卡壳，跟她说了解题方式，怕她没听懂，还说了两种。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桌上都是赵允平时爱吃的菜，贺峥拿起筷子夹的第一下，也是放到赵允碗里。
赵允：“谢谢贺峥哥。”
贺峥面色无异：“多吃一点，你最近都瘦了。”
赵允：“贺峥哥。”
贺峥看她。
赵允回视他：“贺峥哥。”
贺峥：“怎么了？”
赵允像机器突然卡了bug，机械重复：“贺峥哥？”
贺峥眼球微不可见地晃动，后知后觉，赵允不是单纯地喊他。
她是在试探他。
果然，下一秒，赵允一眨不眨地问：“你是谁？”
第374章 切大号
‘贺峥’最讨厌赵允喊他哥的时候，前面连名带姓，她已经很久不这么叫。
如果坐在她面前的真是‘贺峥’，在她第一次开口的时候，他肯定就会很敏感地抬眼看她，看她突然抽什么疯。
赵允以为眼前人下一秒就会暴露。
结果男人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出声说：“我们第一次见，那天下雪，你穿了一件春秋款的黑色外套，我问你冷不冷，你说不冷。”
“你手上有冻疮，我把手套递给你，你说‘谢谢，我戴手套写不了字’。”
赵允目光从狐疑到惊讶。
贺峥眼中说不上难过还是心疼：“中午我们一起吃饭，你坐我对面，把饭盒里的土豆丝夹给我，你左边的男孩给我掰了半个馒头，大家都很好，都想把带的饭菜跟我一起分享。”
“有人问我海城什么样，有人问我几岁，你问我是不是好好学习就能改变命运。”
“我说学习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方式，但一定是最正当，也最直接的方式。当你还没有第二根救命稻草时，务必要抓住你眼前唯一的一根。”
贺峥说的每一句话，赵允脑中都是清晰的画面。
她以为他不是‘贺峥’，可他说得出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
贺峥眼眶微湿，声音温柔：“小时候你爱喊我贺峥哥哥，一直到上高中都这么叫，现在反而听不见了。”
赵允眼中的狐疑早被其他情绪淹没，好半晌，她才发出声音：“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贺峥：“知道我妈跟我外公去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