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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垣系辞_祈莺【完结】(130)

  她还是没唤过陈之谨什么,就那么皱着眉头看着陷在车座位里的干巴老头道:“保重身体,等有时间了,我就回去看你。”

  但对陈之谨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看着车门被缓缓关上,看着车子驶离这处小巷。

  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变得空落落的胸前。

  桑桑,你托我的最后一件事,我给办成了啊。

  ***

  珠玉知道姜玠带着她做一些“无聊”之事的意图,她不感兴趣,也能尝试耐着性子一件件地做。

  她原本一个人住惯了,本以为加了个姜玠会变得拥挤,会变得叫她烦躁,但其实没有。

  姜玠实在太有眼色,瞧得出她微妙的情绪变化,在外显之前就能做出对策来,珠玉在最开始时对于这种称得上是无微不至的心理身体双重照料极其不适应。

  她是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用得着他这么鞍前马后么?

  话是这么说,真等习惯之后,便想不得终有一天会失去这么一个人的事。

  越是不愿想起,念头就越会频繁出现。

  珠玉不得已,一头扎进了姜玠给她安排的种种之中,反叫他诧异起来。

  日子就在不经意间一天天地过。

  陈之谨临走前给珠玉留了联络方式,好容易在叶青濯的指导下学会了使用智能手机,打来视频电话的频率克制,怕打扰到她一样。

  触摸屏太灵敏,他容易误触,把镜头怼在对面准备随时指挥的叶青濯脸上好几次,因此养成了手掌合在一起平托着手机背面的习惯,还想仔细看她,便离得很近了去盯屏幕,珠玉便几乎只能看到他生着皱纹的额头和花白的头发,纠正几次无果之后,也就这么将就着打了。

  他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愿意聊些什么,试探着说些家中以往的旧事,见珠玉没有露出不耐烦或是抗拒的神色,反而展现出了兴趣来,于是每次挂了电话之后都搜肠刮肚地想,还专门找了个本子,将他觉得有趣的一条条列上去。

  珠玉没什么新鲜的可以说,旧事他都知道了,分别后再发生的只有说出口时自己都觉得没意思的芝麻小事。

  比如香坊暂不营业了,那块粗糙刻字的木牌子收了起来她没再管,姜玠打扫时才看见上头都结了蜘蛛丝。

  比如那盆杂草状的植物或许是因为移栽的缘故,叶子生长进度不快,但也在长着,日子久了,郁郁葱葱一片,可就是不开花。

  比如又是一年秋,到了一年前姜玠初次踏足苍郁的日子,她和他外出散步的时候买了袋糖炒栗子,栗子太小,不算好吃。

  陈之谨听得脸上笑满了褶子,阿玉活泼,话语也生动,就好像她本人就在身边似的,描述得他也跟着闻到了栗子裹了糖在锅中翻炒的味道。

  瓦儿胡同口卖的好,个个浑圆饱满,他想,如果时间赶得及,阿玉回家,是吃得到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不太清楚的“哐当”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砸落碰触的声响,陈之谨还以为是自己老了出了幻听,可珠玉立刻凑近了听筒,飞快说了句要去看看姜玠,便挂断了电话。

  他还在洗漱间,刚才没有察觉,看了眼座钟才发现在里头待了已经有段时间了。

  珠玉被刚才的声响吓得一惊,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冲过去拍着玻璃门问姜玠怎么了。

  里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隔着门,听在耳里有些闷闷的。

  他说没事。

  但珠玉还是没法放下心来,也不能硬闯,就在外头焦灼地等着,终于看见姜玠拧开门把手,好端端地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姜玠见她脸色,失笑间抬手一指洗手台:“手滑打掉了牙刷而已,我真的没事。”

  珠玉看了眼台面,又忧心忡忡地扯着他上下检查了遍,见确实没有伤口淤青一类,人也看着没什么不适,便跟着笑起来,边抚着胸口夸张地长舒了一口气。

  笑她小题大做,笑他有惊无险。

  姜玠摁住了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指,在空中悬停了片刻,才揽上了她的肩膀。

  第114章 黄粱肆

  老马自学成才研究透了网购,这段时间孜孜不倦地致力于给吉祥如意民宿选购新的灯串,左挑右选,下单了小兔儿和月球状间隔排布的灯串,要张罗着挂在院墙一圈的上头。

  天辰和姜玠不出意外地被抓了壮丁。

  珠玉来了兴致,买回一大包的山楂草莓小金桔,还有砂糖蜂蜜和竹签,正在家琢磨着怎么能自己做出糖葫芦来,在厨房叮叮当当地忙个不停。

  姜玠和她一起把山楂去了核,应着门外老马的呼喊,顺手抓来个棒球帽卡在头上出了门。

  天辰已经把梯子从仓库里搬出来摆到了院墙下,老马上了年纪,不敢叫他做扶梯子或是爬梯子这样的事,简单确认了一下他想怎么挂灯,就赶他回房间里歇着去了。

  老马不愿意,回去也没什么事做,见确实用不着他来,便去拖了把躺椅,坐在太阳能照得到的地方“监工”。

  天辰扯了把安全拉绳,冲姜玠朝上一甩头:“上啊哥们,等你呢,我恐高哈。”

  这会儿恐上高了,没见耽误他那时侯翻山越岭地找蜃楼。

  姜玠从箱子里抱出来一捆捆的灯串,明知道他是在胡诌八扯,还是把串起来的灯泡甩到肩上,一阶一阶踩着迈了上去。

  天辰扶着梯子,民宿横向有些距离,他便朝向远处悠哉品茶的老马吼道:“叔,这东西抗雨么,我看好像要变天啊。”

  老马的声音传来时显得有些飘渺:“哎呀,防水的,是防水的。我问过店家,淋雨不碍事,插座的地方不沾水就行。”

  天辰又吼着说了句知道了,回头看他稳稳立在梯子上头,用老马听不到的音量慢悠悠开口道:“那天说的反景,后面找到了没?”

  姜玠拿塑料卡扣一侧一个地把灯泡等距离间隔着固定在了墙头,沉声回道:“阿玉给岑小姐打过电话,说是那头有数,不用我们去管了。”

  胳膊伸长着能够到的距离有限,他挂了一段,再往后头就得要动梯子,好在四角底下是有滚轮的,也不用来回上下,底下的人推着移就好了。

  天辰长长地“哦”了一声,把固定轮子转动的撬片用脚踢了上来,稳稳扶着梯子连同他一起往那头挪了一段。

  姜玠的手紧攥着顶端的把手,若是换做他在下面,这时不一定能有同往常样足够的力气了。

  思及此,他突然心头一动。

  天辰知道了?

  果不其然,姜玠视线朝下扫过,便迎上了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天辰盯着他,话出口时是笃定的口吻:“你是不是长白发了?阿玉不知道?”

  姜玠把灯绳攥得更紧,神色间淡淡地道:“你又偷送陶俑?”

  天辰便作出一脸受伤的表情,手里还是稳稳地扶着梯子,争辩道:“我哪是那种人啊。”

  他那种戏谑的表情挂在脸上没多久后就消失得干净,脸上也没再笑着了,又顿了顿,说道:“你必须去。”

  姜玠皱眉:“什么?”

  天辰的声音放得很轻,但身为无启,绝佳的听力不至于连这几个字都听不清,他只是在那一刻慌乱起来,有什么一直被忽视着不愿意想到的事情被骤然间摊开了摆到面前一样,于是追问着想要再确认一遍那句话的主体到底是在指什么。

  天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说,你必须要动身找你该找的了。再不去,就要晚了。”

  ***

  珠玉把温度太高被烫坏的、因搅拌过度在果子上裹了一层白花花糖霜的、没熬好倒是不凝固拉丝的、熬过了头而变得焦黑的堆在一处,做坏了也不能浪费,她已经吃了不少,剩下的到时候打包分发出去得了。

  糖是出了问题,挡不住里头的水果是好的啊。

  旁边很小一部分裹着完美糖壳的,被她搞了个托盘整齐排列,兴高采烈地端到了姜玠眼前。

  眼前之人刚刚进门,抬手去脱外套,那股疲惫透到骨子里了的气息便扑了珠玉满怀。

  姜玠从没有过这种状态。

  他是泥塑,也是肉身,遇到再如何狼狈或是需要连轴转的情景,哪怕是知道自己将死时,躯干总有疲倦的时候,可姜玠的神色都始终是淡然的、游刃有余的。

  珠玉和他知根知底,潜意识里叫她觉得姜玠以往和当下,处于截然不同的心境。

  她起先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静下心来细细分辨,就能瞧出他虽然在尽力掩盖了,挡不住的倦意仍然丝丝缕缕地,从他的眉眼间、举止里泄露出来。

  那种慌乱的感觉就又涌了上来,她压着心里的不安,嘴上还是不满着道:“老马不是说只是挂个灯吗,又使唤你干什么去了,拖到这个点才回来?天辰一个人不够他用的么,不行,我得找他理论去。”

  姜玠拾起串草莓的,笑着拦她:“就只挂灯,没做旁的。我不太熟悉,速度慢了些,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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