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于是顺手拍着风辛金的后背趁机把手擦干净了,朝着他们夸张地笑了一声:“各位,咱们迷路了哈。”
风辛金张着嘴巴,不明白她这种乐观主义到底是哪里来的,问了一句:“那怎么办啊?”
珠玉看他一眼,见他的手还是按在脖子的伤口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但手指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挠了,便从兜里掏出刚才那盒药拋了过去,叫他就着水咽两粒。
天辰从刚才起就在抬头看天了,几人说话时他都没什么反应,珠玉以为着了什么道,正谨慎地犹豫要不要趁他不注意给后脑勺来一锤把人敲晕时,他突然扭头看了过来。
“阿玉,你那里还有星图的照片吗?”
珠玉的小心思正在运转,被这么一句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从兜里去摸手机。
东西刚才都检查过,没有坏的,磕磕碰碰也没怎么有,她顺利地打开了相册,调出张图片送到天辰眼下。
他没接,低头看了眼,又继续抬头,两掌学着姜玠那时的样子,掌心相对,手腕处往外斜了斜道:“近大远小。”
珠玉跟着抬头看去,纯靠想象去看有些难,要虚着眼睛想象那些仅露出部分的星往外扩去,直到……
和手机上拍下的点位重合。
两旁蜿蜒的山脊,能和用红色马克笔连起的线重合,但不是最开始和地图上匹配到的那条。
原来这里就是公鸡山啊。
珠玉有些感慨了:“真是神人。”
风辛金却没懂,挨了天辰一拳之后不敢问他了,便追着珠玉道:“不是说观星和季节时间等等因素都相关吗,现在又不是昏见,也不知道画星图的时候是什么季节,怎么就能确定了呢?”
珠玉笑了笑:“你和姜玠去秦岭溶洞的时候,我是不是留了字条?”
风辛金点头。
她又道:“那时候是不是就告诉了你们该怎么走、要什么时间进去?现在也是一样,这张图就是先人给我们留下的字条。”
风辛金脑中如打了闪电一样,照亮了些先前没想到的东西。
他突然就明白了。
绘制星图的人采用了一种能被后人大致定位的掩盖式画法,又精准预料到了他们会出现在何处,用模棱两可的方法藏了当下这个视角、这个时间能看得出的星象。
那时候的相天师,能精准到这个程度?
他有些震撼地看了一眼珠玉,咽了口口水道:“现在咱们已经到了,可凤凰眼怎么找呢?”
珠玉没理他,看了眼时间,蚂蝗群推着他们挪动的速度实在太慢,已经是半夜了。
她挠了挠嘴角,终于选定不远处一棵没靠着山壁的枯树,枝桠四散,看着足够结实,只是不知是什么品种,伸手指了一指道:“我看咱挂那挺好的。”
风辛金立刻从刚才震惊的情绪中抽离,连着倒退几步,惊慌道:“现在上吊吗?是否有些武断?”
珠玉白他一眼:“我看你被吸了点血,现在是有点神智不清了。睡袋,我是说睡袋!”
她手里的包打开了一半,正在往外扯着拿。
列缺萦绕成了圈光幕,以珠玉为中心往外划出了片蒙古包样的“保护区”,烟女也被放了出来,白色的雾气弥漫在金色之外,竟还有些温馨。
她已经熟稔地安装好了自己和姜玠的,抬脚便往上头钻,末了漏出个脑袋来道:“有双重保险,不用太担心,快睡吧。尽量多恢复点体力,明天估摸着是个大工程。”
第121章 匪石伍
风辛金原本以为白天这趟折腾得恶心害怕掺半,一时间是睡不着的。
几个睡袋吊在枝桠上的位置相距不远,剩下那几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也知道次日事情多,需要最大限度地恢复精力体力,入睡得都很快,没多久呼吸声就一个接一个地开始变得平缓起来。
许是这氛围实在催眠,他盯着头顶那片流动着的白色与金色相互交织,很快就有了困意。
不过梦中光怪陆离,几乎没有停歇,将白日场景做了无限可能的延伸与拓展,很是累人,等到终于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珠玉正在拍着他的脸。
她的精神头看着好得很,头发重新扎过,梳成高高的马尾垂在脑后,手里拿了块啃掉一半的压缩饼干,见他睁开眼睛了,便笑嘻嘻道:“起床,快点。该去赶下一场了。”
风辛金挣扎着从睡袋里钻了出来,外头已经有了太阳了,虽说没有照到谷底,但能看到光,总叫人不觉得那么阴森可怖了,他下意识往昨晚掉落的山凹口扫过一眼,上头的山蚂蝗已经看不见了,不知道散去了哪里。
珠玉把两只伴生鬼都收了回去,姜玠与天辰在不远处的平地上忙着,看样子是吃过东西了,正在把背包里的东西重新收整一遍。
他手忙脚乱地跳下去,解了睡袋两头的绑绳,叠好塞回自己背包中去,又从珠玉手里接过些能量棒类的功能性吃食,往嘴里塞了两口道:“星图不是定的这里么,下一场要往哪走?上去吗?那群蚂蝗怎么办?”
珠玉喝了口水,矿泉水瓶底一扬:“瞧见那里没,昨晚上发现的,我觉得得进去看看。”
风辛金朝着她的指向看过去,就见一条三四十厘米宽的裂缝竖在岩壁之上,越往上越窄,约莫两三米处就合起来了。
一旁的地上有被揭下来蛇皮样的东西,层层叠叠的,细看时觉得是些爬山虎苔藓类的植物纠缠着在一起长在外头,一年年地生生死死,将裂缝口覆盖得严严实实。
现在被一招打回解放前了。
他离得远了看都觉得慎得慌,就算没有幽闭恐惧症,也不能这么造吧。
要是再跟当初在秦岭似的,走着走着发现石壁上覆盖了一层石头样的蜥蜴呢?要是走着走着路没了,把人活生生卡死在里头了呢?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珠玉道:“我用列缺探过,这里只有这么一个能进山体内部的口子,是有足够空间的,人能走,目测相对安全。不过,最里面有什么就不清楚了,需要咱们自己去看。”
风辛金略松一口气,但神色间还是摇摆不定。
珠玉大手一挥:“不强迫哈,咱们讲究民主。谁同意跟我进去赌一把,咱就走,不同意的话就在外头守着,我可以留烟女作一面障,不保证百分百安全,但估计死不了。”
姜玠和天辰已经把背包理好拉起拉链提在手上了,这会小学生一样地举起了手。
风辛金叹了口气,珠玉说估计死不了,应该是有百分百把握的,但万一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呢?再说,跟都跟来了,还能因为害怕止步于此?
这根本就违背初衷了。
他怂是怂了点,不耽误怂着跟着去啊。
于是也跟着举起手来。
珠玉颇有种带队导游的风范,义不容辞地打了头阵,带领着大家伙从那条起初只能侧着进去的缝隙之中钻了进去。
虽然在桃源里完整看到了天女送到脑中的画面,珠玉确切地知道炼五彩石填补的地方只有两处,但并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存在什么类似的东西,为保险起见,用列缺串蚂蚱一样把身后几人揽着腰系在了一起。
风辛金被安排在了倒数第二的位置,手侧就挨着天辰。
这样的组合属于没办法的事。
这里逼仄,不同于户外,珠玉要做开路人,又考虑到姜玠最近的身体状况不甚明朗,她不放心和他在这样的地方离得太远,而且得提防着四面八方是否会发生什么异样,毕竟人的眼睛只能顾一个方向,所以最末尾需要留个能抗得住意外状况的人。
不妙,甚是不妙。
他暗暗使力,扯着列缺拽动把自己送着离姜玠近了些,又更近了些,然后干脆就攥住了他提着包的手腕。
裂缝中的空间狭窄,背包只能拎在身侧前行,而地面也并不是平直的,本就不太便于行走,所以几人都带着头灯,避免真遇到崎岖地段时不好腾出手来。
姜玠被这么拉了下,还以为风辛金遇到了什么,转过头去问:“怎么了?”
风辛金被他的灯晃得眼睛一花,讪笑着避重就轻道:“我看不太清,怕跌倒了一时爬不起来,别再给大家添麻烦。姜哥,我这样在后头拉着你,你不介意吧?”
姜玠便想起了溶洞外通道里风辛金惊天动地的一摔,虽说石蜥蜴不是因为他才暴动起来的,但也确实因为挣扎着起身时加重刮蹭,受了不少的皮外伤。
行,拉着就拉着吧,这人身上已经带伤了,能减轻一点也是好的。
珠玉探过头来,一眼看出病症,张嘴就开上了方子:“你这是夜盲症啊,那可不行,记得补充点维生素A,平时多吃猪肝蛋黄鱼肝油,黄色水果绿色蔬菜。”
风辛金就觉得这画面有些许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发生过,愣神之际身后的天辰鬼影一样地贴了过来。
他说:“怎么,你怕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