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辛金登时一个激灵。
但他又很快离得远了些，想叫人放松为目的地拍了拍风辛金的肩膀，结果不出所料得到了相反的结果。
风辛金的激灵打得快要连成串了。
天辰无奈，离他更远了些，用气声道：“你是我妹妹的朋友，现在我也不是鹊。请放心，我不会再对你怎么样的，我保证。”
风辛金没敢接话，见姜玠在前头开始继续往里走了，他便也跟了上去。
珠玉再次回头确认了眼大家——尤其是风辛金——能跟得上眼下的速度，便同姜玠说起话来：“觉不觉得这儿和落星外头连着的山里有点像啊？”
姜玠“嗯”了声，又道：“同秦岭也有些像，只是没有那些奇怪的生物。”
此话一出，惊得风辛金额头就快淌下来冷汗了：“姜哥别乱说话，避谶，咱得避谶啊！”
姜玠冲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说了。
风辛金刚安下心来没两秒，前头的珠玉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突然间回想到什么，叫了声最末尾的人，问道：“天辰，你知不知道白石落星外，也就是妈妈当年去过的那个地方，为什么会特意布置成死门啊？”
风辛金确实急，但珠玉口中这事听着就明显重要，他不好再出声，便无声地替珠玉多呸了几声，试图将那个字带来的潜在影响冲散，好趋吉避凶。
天辰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死门是为了阻挡不该进去的人看到不该看的、拿到不该拿的。”
珠玉心头一跳，他果然知情。
或许天辰抱着些试图缓和关系的念头，这段时间总对她呈现出一种讨好的态度，纵使她经常刻意冷脸，他也没表现出任何不耐来。
最重要的是，他有问必答。
那些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尚有待考证，但此时不问白不问。
珠玉道：“那你知不知道妈妈在入口附近刻了几笔？四象三十六星门，她将死门转生。”
天辰那头传来了模糊的一声，似是应答。
珠玉又道：“可是不对啊，我记得在妈妈之前，不是也有相天师到过落星么，基于此才定了这么个清剿桃源的计划。那时候并没有被改动过，是死门啊，她们怎么全身而退的呢？”
天辰盯着她微微晃动着的马尾：“你怎么就忘记了，那时候的相天师还是天皇氏，沾了一个‘皇’字的，是神啊，区区一个死门，怎么能治得住神呢？你我只是天姓，除了能相天之外和常人无异，而姜玠是无启，我不知道最初始时有什么样的能耐，但现在看来似乎也只剩下轮转回生了。阿玉，神是会衰退的，那东西防的，就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他说的在理，珠玉皱眉，照着他的话从头捋了一遍，逻辑上是通的。
也能解释仿造黄帝胜蚩尤作宴的高台上，围成一圈的壁画为什么要分为两层。
外层意在记录起源，以防因各种可能会造成的文化断代，只是流传至今，变成了貌似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
这样也不是不好，神原本的力量逐年削弱，或许是因为诸事平稳，这样庞大的、能够同时做到毁灭与创造生灵的能力不再被需要，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混沌孕育出了神明，天地间一分而开，造神的场所没了，各样的能力作为伴随着产生的副产物，自然是会消散的。
不管如何，世间稳定平和，也就足够了。
而内层是给想被看见的人看的，也就是画面中的一男一女，是她天珠玉和姜玠。
她想得入神，只顾着去看脚下了，头灯发出的光偏冷，映在石质的岩面上，也是白晃晃的一片。
姜玠率先察觉到异样，扯着她把人往回猛拽，低声道了句：“小心前面。”
珠玉一惊，回神时抬头的瞬间，尖叫声几乎就要冲出喉咙。
前面的路依旧曲折，有块突出来的石头将本不宽敞的小道挡住了大半，在那后头，探出了张惨白的女人面庞来。
第122章 匪石陆
姜玠察觉到了珠玉一瞬间的紧绷,轻抚着她的后背，叫她不要慌乱再细细看一遍，同时不着痕迹地挡住了风辛金的视线，以防后头突然传出炸裂的尖叫声来。
珠玉低着头吐了口气,重新抬着头将灯光对到那张脸上时,心里还是打起了突突。
刚才一眼实在仓促，灯光映在上头虚虚实实,下意识就以为是真人,还给自己吓得心跳飙升,现在定下心来打量了一眼，就看出来端倪了。
是幅壁画。
洞中那块凸起的石头挡住了绝大部分，那张女人的面庞就刚好悬空出现在后头的一面石壁之上。
女人脸色安宁，细眉长眼,瞳孔中用什么东西做了点缀,在头灯的照射下经折射后，有了幽幽的眼神光，光波流转,仿佛在打量着来人,面中涂了大片赭色,同色的唇瓣紧闭着。
被堵在后头的天辰好奇：“前头没路了？”
珠玉没直接作答,只说让姜玠连同身后的人在原地不要乱动，自己试探着往前走了走,等绕过那石块,整个的画像便显露出来。
在原本石壁的基础上，往里凿平了块四四方方的凹槽，画面中央有条粗线，将那块石壁一分为二,她上身披彩色羽衣，从线的一侧探身出来，而在靠近底端的部分，伸出来了缠绕着弯曲的蛇尾。
似乎是打开了门，正在往外瞧。
画是平面的，作画人用了些不只是什么的颜料涂抹，在光影变幻中竟模拟出了立体的视觉效果来。
她的眼中填涂了看着像是矿物质的黑色碎渣，间或掺杂类似石英样的晶体，怪不得刚才是能瞧见反光的。
珠玉倒退了两步，重新以全局的视角观画。
这地方难找，壁画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的，必然有它的作用或是意义。
在充当画框的外围石块上，左右各有些不是很明显的刻字样的痕迹，再一扫过，最上层也有刻痕，珠玉皱着眉分辨，但这些不同于任何一种已知的字体，和落星中看到的那些名单也有差别，她根本读不出是什么，于是摸出手机来，对着中央聚焦拍了一张。
身后冷不丁传来个声音：“神人启门？”
珠玉老早就听着窸窸窣窣摸索走路过来的声音了，也没回头，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不是叫你们原地待着了吗。”
“我刚又没答应。”这里稍微宽敞些了，天辰走至她的手边，拇指竖起，朝背后指了指道，“怕小风害怕的时候会嚎叫起来，叫姜玠在后头看着他了。”
珠玉略一点头，指了指壁画道：“你刚要说什么，什么是神人启门？”
天辰看向她：“你不应该早就见过这种东西了吗，不记得了？”
珠玉自我怀疑了一下，然后很快摇头：“没有印象。”
天辰吸了口气道：“不儿，刚才不还在聊着呢吗？在落星外头的那些，包括妈妈后面补上的一扇‘门’？”
珠玉恍然，她那时候还以为是做镇守之用的庙宇。
天辰用手指在空中虚虚画了个框，解释道：“我没亲眼看到过，但是不是都这么个形状？中间还带着条缝隙的？”
珠玉打开相册往上翻着，那些木制的雕花彩绘木制架子大大小小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规律，其中大部分还因为年代久远看不太清到底刻画了些什么，但无一例外，中间都有一条像是分界样的直线。
天桑补全的那一门因为实在仓促没有来得及拍照，不过她有印象，两列竖着的字中间也有一道不是很明显的划痕，笔直着掺杂在那些爪印中，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
“所以启门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辰思索着道：“古墓中或有这样的画像，有考据的能追溯到宋金。启门，通常会被用于这种场合，是因为半开门意味着生死界限吧？门可进出，象征连接和转化、生与死，好像是说得通的。启门探首，引导逝者，继而投胎重生。”
启门，生死，轮回。
珠玉在心里盘算了下，落星外的三十六“启门”，倒也能和白石互相呼应，那么这里的半蛇身神人启门画像，对应的又是什么，凤凰眼么？
她稍微放下心来了，这么看的话，确实没有找错地方。
可这些壁画又是谁做的呢，和建造高台的工人是同一批吗？
那面石壁已经检查过了，是实心的，也没有什么缝隙，如果和上次相呼应，那么前面或许还有类似的画像。
珠玉冲姜玠挥了挥手，叫他们可以跟上来了，后者在等待的间隙里持续不断地给风辛金做心理建设，等他真的看到时，确实还是觉得有些慎得慌，但没有被吓得惊慌失措的程度了。
她三言两句把刚才得到的结论解释一番，这里空间已经比刚进来时宽敞很多，人最起码可以不用侧着身子往里钻了，见大家体力都还跟得上，确保没有遗漏之后背上了包，带着头朝里面继续走去。
天辰还是被安排在了最后，列缺绕在他的腰上，留了足够的活动距离，他倒退着走了几步，就看见启门神女那双被矿物质填充的黑眼珠子跟随着他们的身影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