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装备原本就是风辛金的,她怎么好意思。
正主却已经裹紧了衣服坐去一旁了,知道她在想什么,还笑嘻嘻开玩笑:“没事,我就喜欢坐着睡,这样还能更警醒呢。你要是过意不去,就更得好好休息了,有精神了咱才好一起找出去的路呢。”
思源百般推辞不过,才爬进了睡袋里面。
人真的是累到极点了,思源几乎是头躺下去的一瞬间,就睡死了。
思绪飘散的前一刻,她还在想,什么叫他伸手咬我呢?他应该指的就是风辛金,咬谁,咬珠玉还是咬她?为什么伸手咬人?手上有嘴?
***
但毕竟也身处这样的环境,潜意识里还是会比平时睡觉时更警觉,所以思源虽然睡了过去,在耳边传来声音的时候还是清醒得很快。
那声音近极了,就在她的头顶,是“嗬嗬”的喘息声,很有节奏。
思源冷汗腾地一下就冒出来了,她忽然想到了钻墙而出的瞳鬼,那样的场景,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声音还在继续。
怎么回事,风辛金呢,他听不到吗?
思源的背包也塞进了睡袋里,她觉得把东西放得离自己越近越有安全感,尤其在这种陌生的地方,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东西。
现在不知道是什么,但她的登山杖塞在侧兜,已经握在了手里。
思源微微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这一看更是把她吓得几乎要叫出来。
风辛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的身边,眼中全是眼白,正用这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她登时没了主意,原先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动物,想着物理攻击或许有效,可现在,风辛金又是怎么回事,跟满地乱爬那时候似的遭梦魇了,还是说被什么控制了?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像昨晚把他抽醒一样给他一拐杖的时候,风辛金的眼球突然快速地跳了起来,黑色的瞳仁转了回来,定定盯着她,开口道:“张思源,你相信天命吗?”
思源心里咯噔一声,坏了。
风辛金只有在初见确认身份的时候连名带姓地叫过她。
这个壳子里,好像钻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这样被他居高临下的俯视,于是缓慢地爬了起来,半跪着回看他的眼睛,模棱两可地回答:“或许吧。你呢,你信吗?”
她一腿跪地,另一边屈膝半撑,手还藏在背后紧紧捏着那根登山杖。这个姿势会更好发力,到时候如果有异,迎头猛地一击,人在下意识时会躲的,或许那个间隙就是自己的一线生机。
这一细看,就察觉风辛金脸部肌肉动得很奇怪,好像是被什么控制,拉扯着做出笑的模样:“我不信,我也不想知道。窥探天命者,都该死。”
思源心中凉得更透彻。
能窥探天命的人,除了珠玉,也没别人了。
就在这关头,她脑中却然灵光一闪,手指无声地抠开背包的拉链,向着里面摸去。
如果说珠玉可知天命,那么她应该知道自己的包里带着什么,那么刚才那句话,会不会说的是,“他身上有火”?
思源强装镇定,继续试探:“为什么啊?”
风辛金咬牙切齿:“人本肆意妄为,为何要有天道规定,将行径框住呢?”
思源的手指已经触到了那枚锦盒,她的指腹出了一层薄汗,试了好几次才抠开了盖子,小心翼翼地抽出来最后一支线香。
要说之前给风辛金一巴掌,能把他打醒,是因为他那时候完全失智。而现在整个人好像疯了一样,但又残留着人应有的理性,思源觉得,现在的情况倘若她抬手,不等巴掌抽出去,风辛金就能抬脚给她踹飞。
她只能附和:“好像有些道理。”
风辛金猛地凑近,细细端详着她的神色,片刻后退了回去,笑起来道:“你该摒弃你所知的,来追随我。我能治好你的眼睛。”
思源紧张地吞咽了口水:“追随你,你是什么?”
“我?我是神,不死不灭的神,真正的神。”
她缓了又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有火吗,你说的太深奥了,我想抽根冷静一下。”
不管壳子里装了什么,但既然有人的理性在,就说明是可以沟通的。
果然,风辛金抬手摸向包侧,把塑料纸包裹的烟和打火机一起递了过来。
思源掐着掌心让自己不要发抖,伸手去接,单手拆开了包装。那支香已经藏在了她手腕内侧,火苗点燃的瞬间,她以这辈子都没有的速度将香弹了出来,又两指迅速一捻向前送去,整个人蹬着地朝旁边滚去。
淡淡的烟雾在这狭小的空间中猛地蹿向风辛金。
风辛金神色骤然就变了,他的动作也快,向着来时方向拔腿就跑。
烟雾如束缚瞳鬼一样缠上他的身躯,但很快就被挣脱开了。
遇强则强,那烟的势头便猛地起来了,有滚滚的白色浓烟源源不绝地从思源手上向外涌出,很快,有一个女人的身形从烟中浮现。
刚化出形的时候,女人还长着一张和珠玉很相像的脸,口中说着被截断了一半的话,“……都忘了是谁为你‘引灵’,还要恩将仇报呢?”
眼前场景的转变显然也让她愣了一下,但袅袅烟雾直指已经跑了出去的风辛金,她反应了过来,身躯眨眼间就变了个样子。
纯白色的长发和宽袍荡在半空中,她通体白得没有半分杂色,在击杀猎物前还不忘给思源打招呼:“3472,好久不见啊。”
啊!怎么会不去记名字,反倒记人的手机尾号啊!
思源咬牙,凭着香是珠玉给她的,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了这最后一招。
瓷人飘在半空中,疾风一样朝着风辛金逃窜的方向冲了过去,烟化实体,随她手指暴长而动,长袖一挥,就将人粽子一样捆了个结实。
思源没有眼镜什么都看不清,跌跌撞撞奔过去的时候,满目如瀑布一样弥漫开来的白色,将风辛金倒挂着吊在了半空中。
他气得要炸了,还试图奋力挣扎,口中不干不净地咒着珠玉同族。
思源听得心惊,瓷人也没打算惯着他,那只纯白的手狠狠摁上他的口鼻,又化做烟雾,从七窍钻进他的体内。
那股白烟的力量实在太过于强大,他“呜呜”地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
思源努力眯着眼睛去看,只能瞧见她硬生生地从风辛金的身体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被白色烟雾紧紧包裹着,甚至还在颤巍巍蠕动,就被她张开嘴吞了下去。
第56章 旧途壹
虽然挨着河,这里的湿度却不算高,再加上处于地表之下,地气汇聚,越往里体感反而温暖。姜玠便懒得再换衣服,就这么穿着往里走,没多会衣服就干得差不多了。
里面更开阔,到顶目测能有十来米的样子,再往前去隐约有个折角,水流和脚步声掺在一起,在这个腔体中荡起了回声。
珠玉挑了块凸进去的河岸,蹲下去用手电探查。地下水流经过岩层长期过滤,清澈见底,流水接近地温,探手进去不觉得刺骨,反而很舒服。
间或有通体呈淡粉色的小鱼,从石头中蹿出来,灵活游动着。细看就能发现,它们都没有眼睛。
珠玉觉得新奇,想伸手去戳,指尖刚一入水时,腕子就被姜玠轻轻握住了。
不过激起了这么一点涟漪,粉色小鱼就警觉起来,在水里灵活极了,也没有撞到什么,倏地游进了某条缝隙中,不见了。
姜玠将珠玉的手松开,解释道:“在纯粹黑暗的环境里,鱼出生时还是有眼睛的,慢慢就退化消失了,所以其他感官发达。有种说法,这类叫做‘听水鱼’,因为没有眼睛,反而能看到我们所看不到的东西,不能捉的。”
珠玉倒也不是真的想去抓,脑子里一直在想别的,手头就会不自觉做一些无意义的事,姜玠一说,就甩了甩手上的水,抱着胳膊站了起来。
她问道:“我记得刚才小风不是说,他俩怪冷的,那头的河水也很凉啊?”
姜玠点了点头,他们这边不至于说炽热如夏,但刚才一路走过来,也并没有什么刺骨的感觉。
那么白石壁隔开的,到底是什么?
阴阳两界,还会有温差啊。
珠玉抬脚向前走去。她当时捞起来的小石子,对面相同的位置上,也有一颗,而在准确击中了风辛金滚落在地之后,没过多久又出现在了她的手边。
她弹出去后掉在思源脚下的那颗,就那么消失了。
姜玠也察觉了,和珠玉并肩同行,思忖着道:“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所在的地方,是现实世界镜像过来的,属于一个虚无的空间?”
珠玉道:“镜像应该是没错,但空间或许是真实存在的。如果说我们是出于某种莫名的原因闯进了活人本不该进来的地方,那些鱼呢?能孕育正常生命的地方,不会是虚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