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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垣系辞_祈莺【完结】(62)

  姜玠皱眉:“鱼或许也是活在另一边,投影过来的呢?”

  他还想再说,看见珠玉意有所指地竖起了刚才玩水的那只手,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了。

  就像石子,珠玉捡起那颗的时候,石壁对面的那颗并没有受到影响。思源和小风顺着河流向下走,总不能突然跑到了和他们一样的位置搅水逮鱼玩吧?

  珠玉收回了手道:“这里,算不算是黄泉?咱们两个,算不算是漏网之鱼啊?”

  一边阳界,一边阴间,困生魂,囿亡灵。

  姜玠道:“或许吧。”

  他的视线随着珠玉的手而动。

  刚才珠玉伸手搅水,袖子向上拽了一把,她已经没缠着厚厚的绷带了,他只窥见一道很淡的疤痕,在衣袖口那里探出了头,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刚才撑地,用的也是左手,没事吗?”

  珠玉闻言低头,突然想起来当初要往下跳的时候,姜玠说不叫她沾到水。除了安全问题,估计就是想到这道伤疤了。

  她心里忽地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些怪怪地、黏黏糊糊地,催得心跳都快了起来。

  为了遮掩,便大咧咧笑起来,将袖口整个挽了上去,展示着道:“好多了。你呢,你胳膊怎么样了?”

  姜玠便也将袖口挽起,他当时被青眚破开的皮伤得很深,又被珠玉拉扯过,纵使愈合,还是留下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线状瘢痕。

  珠玉的疤恢复得显然好很多,虽然不知道天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缝合手法,但还是只留下了一条笔直的痕迹,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

  不过这条伤口也是拜他所赐,缝得再好,珠玉也是记了仇,这一刀到时候指定是要还回去的。

  两人卷起袖子的胳膊挨着放,好像叛逆少年约定了一起做的纹身,一边秀气,一边粗旷。

  姜玠的包里装了盒未拆封的膏药。先前珠玉的手一直缠着绷带,现在既然解开了,他怕她又会像之前一样痛起来,这时翻了出来,问她要不要贴。

  那种隐隐的肿胀一直持续着,珠玉都熟悉了这种感觉,一开始忙,连自己都没想起来去买,他却记得。

  姜玠看着她欣然接过,熟悉地撕去塑料纸,甩在了手腕上,便又想起在苍郁的日子,突然道:“我许久前,有一晚梦到你了。”

  珠玉抬头看他,有些狐疑地问:“梦见我?做什么,是好事吗?”

  那件事发生得有点久,再加上后面珠玉同天辰交过手,陶俑人一事在姜玠心里已经算解决了,于是一时没想起来。

  他将那段不太吉利的梦境描述一番,又捎带了下房间的细节。

  珠玉才想明白,当时两人还不算相熟的时候,这人为什么突然会问她“有没有摆在床头好用的台灯”了。

  但这个房间的描述,怎么听上去这么熟悉呢?

  珠玉细细回想着,又确认道:“那个房间里,有没有别人?有没有挂着画?”

  姜玠也在回忆,梦境中的房间很昏暗,开了台灯才能依稀看清人影,但也能确认再没有别的人了。里面的布置年岁很久的样子,在书桌那里的墙壁上,确实挂着一副画。

  作画人丹青了得,笔下寻常的山水亦是栩栩如生,老旧的宣纸左下角,有一个不仔细分辨看不出的痕迹。

  珠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关节被她压着,骨头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她问:“离得远了看,是不是像一朵云?”

  云么,这么说也像。

  姜玠甫一点头,就看见珠玉的眼眶红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梦到我妈妈的房间呢?”

  天桑的屋子,现在住的是天辰。

  珠玉甚至不敢自己亲眼去看,生怕控制不住的情绪喷涌而出,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她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但到了真的离开时,还是会忍不住地打探,烟女沉默了许久,说房间大部分的东西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天桑的画,已经都没了。

  不知道是天辰还是陈之谨做的,总之,一幅都没了。

  陶俑是天辰手下的傀儡,为何会引姜玠去看那样的幻境?

  梦中的情景又是什么,她会如陶一样碎掉么,碎了之后,就能再见天桑了吗?

  珠玉的眼泪就快要落下来,她一遍遍地重复着:“为什么是你呢?这么多年了,她都不曾入我的梦,为什么你会梦到她的房间呢?”

  ***

  姜玠慌了神,他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揩去珠玉脸上的泪,又照着泽布珍那晚安慰她的样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珠玉的个子不矮,在姜玠面前身形还是显得小了一圈,她将头靠在了姜玠的胸前,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要将这些年积攒的情绪都吐出来一样,声音闷闷地道:“姜玠,你将来也会像我妈妈一样离开我吗?”

  她这一生,才过了二十多年,可好像始终都在离别。

  出生后没多久就同天桑死别,长到八岁时又被迫和泽布珍生离,珠玉恨极了生父以及那个名义上的哥哥,马叔虽说尽心尽力照顾她,但两人的血缘关系扯了八丈远,平日相处更像职工与任务。

  珠玉喜欢热闹,所以交的朋友不算少。

  热闹归热闹,但她心里始终清楚地知道,她的肩上担着别的东西。那东西太沉重,或许会让她同大多数朋友走向殊途。

  所以珠玉是知道的,自己会一直孤独。

  但姜玠不一样,他们两个人早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被命运绑在了一起,不管途中是否会踏上不同的道路,终究是会同归。

  人在无牵无挂时,是最不会患得患失的。

  珠玉平日办事时一个人惯了,现在和姜玠相处半年,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伙伴的存在,还得加上风辛金、赵诚,甚至于是思源。

  她的害怕便在心底滋生、疯长、如影随形。

  她怕等到真的再也过不回那种离群索居的日子,身边人又会像往日一样一个个地离开她。

  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不如现在就做好准备。

  姜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将她的心境猜了个大概,那泪落在手上,烫得他心头一梗。

  继而钝钝地痛起来。

  会吗?会的吧?

  痛楚从心中弥漫,散到了口中,还夹杂了些淡淡的血腥气——他将唇咬得太狠了。

  姜玠缓缓舔去血渍,连同那些情绪一起咽了下去,沉声道:“当然不会。说好的,会陪你走到最后。”

  珠玉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真的?骗人是小狗。”

  姜玠微抿着唇,冲她认真点头。

  珠玉也不知道情绪怎么波动得这么大,此时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胡乱抹了把脸,催促道:“快点,别在这耽搁时间了。”

  前面就到了刚才远远瞧着的那个折角处,走到了跟前才发现,并不是什么突出的石头拦去了路,而是一扇“门”。

  底部有一道约莫三十公分宽的缝隙,所以暗河没被阻断,依旧静静流着。

  其实说是门,也不算很贴切,因为搜寻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门把手,好像只是简单的一扇石墙,又在底下掏了个洞。

  要不要钻进去就成了个问题。

  珠玉将头靠在了石墙之上,不知是因为这算“天机”,还是受到了白石的影响,她什么都看不出。

  是吉是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但没时间犹豫了,因为姜玠突然出声:“珠玉,有东西来了。”

  珠玉转过身去,暗河上起先还看不出什么,但很快,“听水鱼”一个接一个地跃出水面,水花四溅,好像很焦灼的模样。

  远处的头顶,传来了一阵阵震动声,有什么在逼近。

  珠玉当机立断:“现在进门。”

  话音还没落,姜玠手上的包就贴着地甩了进去,然后人贴着岩壁滑了进去。

  手上的灯同时扭亮,目光所及之处还是和之前差不多的石质腔室,看不到尽头,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便对着外面道:“珠玉,这里是通的。你过来吧,我接着你。”

  头顶的震动声还在继续,但珠玉意料之外地没吭声。

  姜玠就有些着急,他伏在地上,朝外扫了一眼,心就凉了。

  外面还能看到不断跳出又落入水面的鱼群,但没有珠玉的身影了。

  在他想要钻出去的前一瞬,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石门猛然落下,将缝隙堵死了。

  第57章 旧途贰

  珠玉听到了姜玠叫自己的声音,回头又确认了一遍来时路。

  听水鱼还在接连跃出水面,头顶的声响也还在继续。

  她应了句,将背包提在手里,一个滑铲轻松进到了门里,才刚进去没爬起来,几乎是贴着头皮地、石门就在脑后轰然砸落在地。

  珠玉被轰鸣声震地脑子一懵。

  她手上的灯还在照着,这里和门外几乎没有区别,暗河里的听水鱼渐渐停歇,头顶的震动也戛然而止了。只是因为石门阻断,河水开始在地上慢慢积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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