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之谨却懂了,他分明是想问,由谁来联系她呢?这里的人,阿玉想来见哪个呢?
他呵呵地乐了起来,叶家的小子发生了什么他不知情,桑桑也没同他讲过,但阿玉的事,桩桩件件,他倒背如流。
“你那里不是有张相片吗——也不是相片,现在年代变了,叫什么名字了?”陈之谨手里比划着四方的形状,见天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才继续往下说去,“上头能瞧见桑桑的画。这事你或许不知道,但她原先有个印章,是云纹的样式,桑桑的画作上头,都会盖上这么个章。”
天辰确实不知情,他到四合院的时候,那间屋子还是天桑住着的,平日里没事也不会往那头跑,只是天桑死了之后,一些看着像是有血脉相连的同族不请自来,将家中翻了个底朝天,将她的东西大多清查了去。
也不知道作何之用,但东西是成箱打包了装走的,他不知道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虽然后来为着方便照顾陈之谨搬到了离得更近的那间屋子,里面什么痕迹也都没了。
但那个云纹印章天辰确实有印象。
陈之谨老了,眼睛花得厉害,看东西都要拿得远些去瞧,天辰便去开了电脑,从一个文件夹里调出来了周正同家里的监控画面。
“是这个么?”
陈之谨皱着眉头去瞧:“唔……是了,没错,这还是小珍为她刻的呢,桑桑用惯了,大约就是这么个形状,你将这画面传给阿玉,记得要匿名。”
他着实不太懂这些新冒出来的电子产品,但好在天桑同他一遍遍讲得清楚,心里还是有些概念的,就好比从姜瑜那里偷来的手机,虽然陌生,摸索着好歹还是能用。
天辰不知道他在念叨些什么,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不该泄漏出去的细节,将那段视频打包压缩。
然后就有些棘手了,怎么发呢?
她作为白榆时的证件以及各种和身份关联的,大概都出于谨慎被停用了,“天珠玉”这个名字短期也不好被重新启用,所以天辰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能联系得到她。
陈之谨凑了过来问道:“从跟在她身边的那人着手呢?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小伙子,我没瞧着,可桑桑说生得很好看,对阿玉也是很好呢。”
天辰手指一顿,那个叫姜玠的?
怎么可能啊,天桑死的时候,姜玠才几岁?她怎么能见到他的,还知道他对阿玉很好?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是实的身份,人的信息就好查得多了。
可天辰心里还是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他把鼠标移到发送按钮上,轻轻点了下去。
第84章 鹊群肆
珠玉虽然应下了“回头解释”,但照目前来看,并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打算。
风辛金好奇得抓心挠肝,偏她又在专心开车,姜玠说,身为驾驶员不能一心二用,不准他问些太过复杂的东西。
不复杂的有什么好问的,没意思。
好在这几天颠簸流离,人也都困乏极了,于是几个人窝在后排座椅上很快就睡成了一团。
车子很快开到了市区的繁华地段,声音被调小的车载导航提示前方即将到达目的地,珠玉看了眼地标,把车拐进了地下停车场。
当然,临到空余停车位时,还是下车换上了姜玠。
思源觉轻,车子减速的时候就醒过来了,这时候眨巴着眼睛,轻声问:“阿玉姐,咱现在要做什么?”
珠玉只往外套口袋里揣了手机车钥匙,笑嘻嘻回头探着身子过来一人一巴掌给剩下的两人打醒:“走啊,吃饭去。有人请客,得好好宰她一顿。”
吃饭的地方高档,出了电梯口有服务员热情前来接引,珠玉报了个号码,那人便很快将大家带到了一处包间门口。
他轻敲门两下,开口道:“打扰了,您的朋友到了。”
里面模糊地传出来个女声,“嗯,进来。”
他便转动门把手,闪身请几人进去。
现下温度正合适,房间内也没打空调,窗户开了条缝,有习习微风送来,吹得人舒服极了。
有个年纪同珠玉相仿的女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圆桌后背靠着窗子的位置,短发,淡妆,一侧眉骨尾端有颗小小的痣,殷红的颜色,衬得皮肤更显白皙。
珠玉笑起来:“小楼,好久不见。诶,你那男朋友呢,怎么没缠着一起来?”
岑楼挨个端详着来人,闻言神色依旧淡淡的,抬起手来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微微转了一转:“分了,他脑子坏了,被家里关到神经病院了。”
珠玉点了点头,没有意外的神色,也没多说什么,开始四下打量着:“饿了,不点菜吗,菜单在哪?”
“已经点好了,人齐了就上,”岑楼轻轻抿了抿唇,补充了一句,“没要葱花和香菜,我记着呢。”
珠玉又是一喜,亲昵地在岑楼手边落座,去拉她的手腕,指着身后的人一一介绍。
她两人并不经常见面,甚至相反的,可以说是有意识地避免共同出现在公共场所里,但彼此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会时不时通过消息或者电话互相通个气的。
陈之谨的声音对她来说算是陌生,电话也打得莫名其妙,她潜意识里觉得或许是同天家、同阿玉要追查的东西有关,好在根据两人后来的聊天内容,知道自己这把赌对了。
岑楼性子冷淡,纵使很高兴的时候,也不会在面上显露多少,极其熟悉的人不会觉得有什么,旁人或许会觉得有些太生人勿近了,珠玉倒觉得同她那个很爱热脸贴冷屁股的男朋友挺搭。
只是好好的人,怎么能精神出问题了呢?
珠玉指挥着他们落座,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还记得那个事吗,镜子那个?我不是发消息同你讲又看到一块么,猜那次见到谁了?”
岑楼摇了摇头。
珠玉声音压低了去说:“见到我爸妈了,是他们还年轻的时候,你说怪不怪?”
姜玠配合地从兜里摸出了从壁画上掉落的残件,放在桌上推了过来。
岑楼的脸上罕见地有了些神色的变化,珠玉话中的“见到”,给了她一种奇怪的、天桑还活着的错觉,于是下意识问了一句:“阿姨还好吗?”
话说出口才发现不妥,她咬了咬唇,伸手将那块青铜质地的片状物捏了起来。
“是反景。”
珠玉三两句把落星里那种被光影隔开的画面描述了一遍,盯着那枚金属片思索着问:“夕阳返照?”
岑楼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同神话传说中也有出入,但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原理就是将过去的画面反射,重新浮现在人眼前。”
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在落星中相不了天,可那时候的天桑还能瞧见二十几年后的画面。
可还是有另外的问题。
在跳跃了时光反射出来的画面中,年轻的陈之谨分明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啊。
岑楼从刚才的话里提取到了有用信息,猜到她在想什么,又开口道:“很玄妙,虽然我目前没有确切的答案,但它或许有自我意识,想要展示的东西、想要被谁看见,有可能是它自主选择的。”
珠玉沉默着靠回了椅背。
姜玠皱着眉头问能不能插一句,得到了珠玉的首肯之后道:“如果没看错,这是青铜吧?青铜时代不是夏朝才开启的么,怎么落星里也有?”
岑楼坦诚摇头:“我不知道。”
珠玉想起来什么:“苍郁壁画馆的草图和打款,你还有留存着的记录么,能不能给我看看?”
她就知道要问这个,所以在包里提前准备好了打印出来的A4纸,用文件夹码得整整齐齐递了过来:“没多少有用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珠玉接了过来草草一翻,确实没什么可疑的地方,用她的邮件发到了岑楼的工作邮箱,银行流水没有备注,看着也没有异样。
不过本来也没指望一下就能找到答案,她又转头看向姜玠道:“你当初在那面画中看到的反景碎片,有没有瞧见什么?”
他此时垂着眼睛,珠玉从侧面就能瞧见那长长的睫毛打着颤,好似心里纠结着什么。
反正两人的事也没打算瞒,她便明目张胆地去牵他的手。
姜玠迟缓着回握了一下,吸了口气正要开口时,门口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菜来了。
***
姜玠这人话少,心里爱藏事,珠玉是知道的,他现在已经在慢慢尝试着打开自己了,她不好逼太紧。
所以刚才吃饭时被打断的话也就没再提。
岑楼说自己还有事,留她单独说了会话把账结了之后也就回去了,还将那枚碎片留了下来。
珠玉想着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先住着,好好休整一下,这一提议已经发表立即得到了全员同意。
确实,前些日子一直奔波,就连姜玠都累得够呛,别说剩下的那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