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凤英撸胳膊挽袖子，真想窜上去干一架。
第一次遇到比霍大娘还讨厌的人。
不过她脑子转的快，就算生着气，也没让她忘了此行的目的。
“你说，你们要拜崔大夫为师？”
那妇人睨着眼睛把宁玉婵和桃花打量一遍，“你们不是也想拜崔大夫为师吧？”
田凤英一堵。
三人原本打算学习一下膏药的制作过程。
不过这种事不是三天两天能学会的，尤其还不能让外人知道霍家药方。
所以她想让玉婵和桃花留在药堂。
打杂也行，做徒弟也行。
听了妇人的意思，死鱼都能拜师，那她家玉婵和桃花差啥。
打杂的事，干脆不考虑了，也拜崔大夫为师。
“是啊，我也是来拜师的，怎么了？”
那妇人和熊孩子忽然笑开了。
指着三个人说：“你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崔大夫不轻易收徒，这秦州城没有不知道的，就连县太爷的儿子上门拜师，都被崔大夫拒绝了。
就你们这两个土包子还想拜崔大夫为师，做梦去吧。”
县太爷的儿子想拜师都不行。
田凤英只从这一大段话里提取到这句重点。
她看了一眼宁玉婵，又看了一眼桃花。
还是两个女孩子……
随后注意到熊孩子那双死鱼眼，忍不住笑道：“我家孩子拜不了，你家的就能拜？”
熊孩子得意道：“我们是有人推荐来的。”
桃花立刻说：“我们也是被人推荐来的。”
熊孩子不信：“你是谁推荐来的？”
桃花不肯说：“你又是谁推荐来的？”
熊孩子：“我们可是知府推荐的。”
桃花：“……”
她们是大杨村的一个医术不怎么样的老大夫推荐的。
“知府又怎么样，你都说了，县老爷的儿子人家都不收。”
熊孩子一副你怎么这么没见识的脸色说道：“知府比县老爷官大，你懂不懂？”
桃花不懂。
她一个乡下丫头，除亭长、县老爷、捕快，她常听说的人物，其他官职她哪知道。
“哼，知府了不起！”
桃花不理他了，站到田凤英身边。
田凤英心里憋着口气，也不想说话了。
宁玉婵走到田凤英身边安慰：“娘，咱们不和她吵，崔大夫有自己的想法，咱等他来。”
宁玉婵言语温柔，人淡定又不声不响，很沉得住气的样子。
妇人对这种姑娘多少有些忌惮。
不过她心里还是瞧不起的。
“人家再有想法，也知道收谁做徒弟有好处。”
……
崔大夫整整出诊了一个多时辰。
之后放上下午不出诊的牌子，吃过午饭才去见田凤英等人。
他人有种不入世俗的超然气韵，行事端方，温而有节。
在宁玉婵眼里，他就不该是这个世上的人。
“两位大嫂找崔某，不为看病，却为何事？”
就算乡下人粗鄙，他仍然抱拳行礼，待人接物犹如春风化雨。
田凤英哪见过这个。
她大嗓门，性格爽朗，人活得又糙，平时在自家院子里吼一声，能听出二里地去。
被崔大夫温文有礼的样子，给弄傻了。
她也学着崔大夫的样子，拱手行礼，“崔……崔……崔大夫，我们……我们……”
崔凤英话没说完，屋里的妇人拉着熊孩子三步并作两步挤到崔大夫面前。
“崔大夫，我儿子是来拜师的，这孩子聪明，你收了他这辈子就圆满了……”
她按着熊孩子往地上跪，“给师父磕头。”
也就是熊孩子不愿意，磨蹭半天才往地上跪，否则崔大夫都让他跪下去了。
崔大夫出手也很速度，在熊孩子两腿着地之前，用脚挡住了。
“崔某不收徒，还请起身。”
那妇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下去，她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到崔大夫面前。
“收不收徒可不是你说的算，看看这封信吧。”
崔大夫接过信，并没急着看，转而询问田凤英：“这位大嫂呢？”
田凤英连连点头，“我们也是来拜师的。”
崔大夫脸色有些冷，“你又带了谁的信？”
田凤英急忙给宁玉婵使眼色。
宁玉婵小心翼翼把杨大夫写过的字条双手拖着递到崔大夫面前。
“我是大杨村杨大夫的表孙女，还请崔大夫照佛。”
那妇人笑开了：“我们这可是知府大人的亲笔信，土包子从哪弄张字条就想让崔大夫收徒。
崔大夫快把她们赶走，浪费时间。
太兼，给师父磕头。”
第19章
宁玉婵也不知道知府是什么官，听那妇人的意思，比知县还大。
县老爷的一封信都很难求，一个满嘴脏话的女人真能拿到知府大人的亲笔书信？
再软的性子，被人一再贬低讥讽嘲笑也弄恼了。
她无波无澜地瞥了一眼妇人和她那个死鱼眼儿子。
慢声细语地和崔大夫说：“我和桃花真心想跟崔大夫学习，还请崔大夫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辱没师父的威名。”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桃花跪下，“还请师父成全。”
崔大夫孑然一身，超然物外，宁玉婵身上也有这种气质。
崔大夫不免多看了几眼。
田凤英是个懂眼色的，死鱼眼跪地的时候，被崔大夫制止。
儿媳和女儿跪地，崔大夫一声没吭。
看样子，有戏。
“玉婵，桃花，崔大夫同意了，快点磕头喊师父。”
太兼娘不干了，以为崔大夫是拗不过田凤英的大嗓门，也扯开嗓子喊。
“崔大夫，我们都是来拜师的，我这里还有知府大人的信，你不能同意他们，不同意我们，太兼，快点跪地磕头，你师父同意了。”
太兼刚要跪地，又被崔大夫用脚挡住。
“先拆信。”
什么知府大人的信，崔大夫将信纸粗略扫了一眼，落款是一个不认识的名字。
“这是知府的名讳？”
太兼娘眼看着瞒不过去，理直气壮地说道：“知府的门子和知府有什么区别，宰相门人七品官，知府的门人不得八品，崔大夫你快点收了我们家太兼。”
站在门口的崔石头，眼角跳了好几次。
之前他怀疑田凤英和师傅有什么了不得关系，又看宁玉婵长得好看，动了心思。
这会不光听说对方不是师傅的女儿，还有了婆家。
鼻子不是鼻子脸色不是脸色。
眼看着师傅不高兴，挤过去往外赶几个人。
“都出去，都出去，别影响我师傅休息，我师傅不收徒，再不走，我可叫人了。”
崔大夫杏林妙手，医术高明，平常素日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门拜师。
有慕名而来，也有亲戚朋友介绍，可崔大夫只收过两个徒弟，还是十年前收的。
这十年间他再未收过徒弟，崔石头来了药堂五年，每年过年都会求崔大夫收下他，可师傅一直拒绝。
今天不知道从哪冒出这么多奇葩，竟然妄想做他师傅的徒弟。
简直可笑。
崔石头一催，田凤英又要爆炸，不过碍于谪仙一样的崔大夫，她没好意思放开嗓门。
只给了崔石头一个冷刀子眼，“你能代替崔大夫了？”
太兼眼也是说：“崔大夫都没让我们走，你算什么东西！”
崔石头确实代替不了崔大夫。
他扫了一眼叫太兼的熊孩子，视线落在宁玉婵身上，“既然成家了，为什么还要出来拜师？你相公呢？”
田凤英想找个什么借口糊弄过去，不过她没准备，又注意到崔大夫一双不容易欺骗的眼睛，只能把话头咽下去。
宁玉婵如实回道：“我相公出去当兵了，家里生计艰难，公公腿脚不好，婆婆又是个妇道人家，我和桃花想出来减轻一下家里的负担。”
“师傅，他们就是出来招摇撞骗，混吃混喝的……”崔石头生气，恨不得这就把几人赶走。
崔大夫摆了下手，示意崔石头不要说话。
转而问田凤英：“你说她们两个很聪明？”
田凤英连连点头：“秀才都夸过的，肯定聪明。”
太兼在他娘的授意下，急忙表态，“我也很聪明。”
崔大夫沉默片刻，点了宁玉婵和桃花：“你们两个姑娘跟我来。”
太兼被他娘一推，起身追上去。
崔大夫把人带去了大药房。
田凤英想追上去，被崔石头特别不高兴地拦住，“师傅没叫你。”
田凤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两人走远。
不过她还是趁崔石头不注意跟过去了。
太兼娘稍一犹豫，也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