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住在隔壁。
被褥是二壮临时从病患客房拿的。
里里外外都是药味。
宁玉乔嫌弃,好在天气暖和,不用被褥也可以。
这崔善堂里里外外都不喜欢她,可这更激发了她的斗志。
凭什么崔大夫能收了妹妹,却不能收她。
她哪点比妹妹差了。
不过这只是她入睡前的想法。
半夜里,她迷迷糊糊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胡乱伸手抓了一把。
手里软鼓囊的东西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然后就是宁玉乔撕心裂肺的嚎叫。
响彻了整个崔善堂的前院。
……
宁玉婵不知道前院发生的事,晚上照顾完受伤少年,一觉睡到大天亮。
还以为霍长生会像前两次一样,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忽然出现。
可惜一直到受伤少年离开,都再没见到他的身影。
接走受伤少年的是一位不认识的男人,他身穿铠甲,头戴铁盔,上边插着鲜亮的羽毛。
威风凛凛又气势十足。
崔善堂的内宅有后门,早有人在门口布置妥当。
受伤少年在崔善堂一共住了三天,和宁玉婵接触最多。
不过大都是受伤少年询问宁玉婵哪里人士,家里还有什么人,父母都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来崔善堂做学徒等等。
对于他的身份,宁玉婵没敢问,他也一点没提。
离开这天,受伤少年走到楼下时,忽然问她:“跟我走不?”
宁玉婵有些怔愣。
她怎么可能跟一个陌生人走。
“公子说笑了。”
少年瞧着她的眉眼,沉默片刻,跟着铠甲人离开了内宅。
霍长生戴着草帽,骑在高头大马,等着受伤少年出来。
见到他身影,从马上跳下来,“少主,快上马,我们只有一个时辰。”
受伤少年伤没好利落,在铠甲人的扶持下爬上马背,之后接过缰绳用马鞭指着霍长生命令:“去把那丫头给我带上。”
他人虽然年轻,可霸道的口吻不容置疑。
霍长生一愣,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拒绝道:“不行。”
受伤少年固执道:“这是命令。”
“命令也不行,”霍长生比他还固执。
两个人一个骑在马上,一个站在马下,互相僵持。
终是霍长生先低头,“我们此去福祸难料,何苦让她一个乡下丫头卷进来。”
受伤少年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一夹马腹率先窜了出去。
霍长生随即翻身上马,一行七八个人转眼便消失在了崔善堂内宅门口。
宁玉婵这几天一直留在后宅照顾受伤少年,都没怎么学习。
今天送走客人,先把他住过的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不至于被人看出来有外人住过。
之后才去前院跟着崔青城识别药材。
桃花因为不用照顾病人,这几天一直留在前院学习,进步神速。
已经开始做起了宁玉婵的师傅。
“嫂子,这个是芍药,芍药分白芍和赤芍,白芍能养血调经,赤芍能清热凉血,散瘀止痛……”
桃花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宁玉婵很用心的听着。
宁玉乔可不喜欢这样的桃花,阴阳怪气的说道:“不就学了一样药材,有什么可显吧的。”
桃花哼了一声:“那你也学一样。”
宁玉乔可不是什么好学习的人。
当年跟着母亲识字的时候,宁玉婵背下五页书,她第一页读得还磕磕巴巴。
宁玉婵能写一页字,她连十个字都写不出来。
至于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根本不在她的生活范围。
所以,宁玉婵能通过师父的考核,直接拜师,她连试试这种话都说不出口。
“学不学能怎么样,这一家里有一个学的好不就够了,我家相公可是秀才,你哥哥是什么,哼,跟我比!”
桃花用恨不得夹死她的眼神瞪着她,“你还敢提我哥,不怕半夜里我哥回来找你,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她现在看见宁玉乔比看见死老鼠都烦,“呸,我哥才懒得理你,梁允贤会读书怎么样,人家能看上你这种笨蛋,自己名字会写吗?”
换亲这件事不止伤害了梁允贤,霍家也是受害者。
不过大家都以为霍长生死了,霍家愧对能嫁进门的新娘子,才会吞下这口气。
当然了,也有霍老二一家特别喜欢宁玉婵的原因。
小姑娘又软又听话,乖巧懂事聪明,长得还漂亮,谁家不喜欢这样的媳妇。
如果不是碍于宁玉婵,桃花早把宁玉乔骂得狗血淋头。
宁玉乔自然受不了这种辱骂。
她本来心亏,虽没当着众人的面揭穿,可也伤了她的面子。
指着桃花就开始输出。
什么霍家就是嫉妒梁家好,什么桃花嫉妒梁家秀才,她到底比桃花大了六七岁,年纪不是白长的。
没一会儿就把桃花的气势压了下去。
桃花气不过,忽然冲上去使劲撞向她。
宁玉乔一个不妨,摔了个大屁墩。
之后两人由口水战改为武战。
宁玉乔比桃花高了一头,体格上占有很大优势。
不过桃花从小干活,人很壮实,拼尽全力的时候,还是能抗一阵子的。
两个人便在院子里动起了手。
遭殃的可就是崔大夫的药材了。
噼里嘭啷撒的到处都是。
四周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可没有人上前拉架。
大壮和二壮两个人只是杂工,自认为比崔大夫的徒弟矮一等,这个时候只想看热闹,象征性的喊两句别打了,就抱起胳膊成了吃瓜群众。
崔石头倒是扯了两下。
先扯的宁玉乔,被她冷眼瞪了,瑟缩着蹲到墙角,一边笑一边看热闹。
崔青城在药房里忙着给客人抓药。
几个住在药方的患者,大都不爱多管闲事。
就算想管的,也就像大壮和二壮似的,喊两嗓子:不要打啦,不要打啦。
而宁玉婵刚才和崔大夫出门了。
是以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偌大的崔善堂竟然没有一个真正出来拉架的人。
最后还是顾客从药房里瞥见,对崔青城说:“院子里好像有人打起来了。”
崔青城一惊,急忙赶进院里,将两人扯开。
他绷着脸色训斥道:“桃花,你去墙边罚站,宁玉乔,你去厨房做饭,连做三天,都给我好好反思动手打架到底对不对。”
崔青城明摆着偏袒自己的小师妹。
一来桃花年纪小,二来是崔大夫认证。
又先来的崔善堂。
他心里当然多几分喜欢。
宁玉乔还没拜师不说,自从进了崔善堂就没老实,整天挑三拣四的。
他自然不喜欢。
桃花乖乖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罚站。
宁玉乔不高兴道:“凭什么她只用罚站,而我要做好几天饭?”
崔青城严肃道:“你也可以不做,离开崔善堂就行。”
宁玉乔摔摔打打进了厨房,“做就做。”
随后小声嘀咕道:“一会给你们加一把巴豆,吃不死你们!”
宁玉乔去做饭,可高兴坏了大壮和二壮。
两个人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说:“终于可以休息几天了。”
宁玉乔来到崔善堂第一晚根本没睡好。
半夜老鼠爬脸,她喊得地动山摇,后半宿连眼睛都没敢合。
第二天一大早把全屋都洒了老鼠药,还是不放心,又跑隔壁抱了只小狸花猫回来。
屋里的被褥她全部换了新的,又买了很多生活用品,点上香薰,总算是有点女子闺房的样子了。
之后两天又置办一下,虽然比不上在梁家的样子,可比宁玉婵的屋子好多了。
今天被崔青城处罚,很明显,他偏向已经拜师的桃花。
偏偏自己拿他没办法。
就算去找崔大夫,只怕也嫌她事多。
宁玉乔一边做饭,一边琢磨着,自从进了崔善堂,没少被大家捉弄。
这么下去不行,她得想办法把这些人拉拢过来,以后才能有好日子。
宁玉婵今天跟着崔大夫去了秦州城最富有的赵员外家。
赵员外的老母亲六十多岁了,这两天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病殃殃的躺在床上,好像病入膏肓的样子。
赵员外着急,亲自上门请崔大夫,病还没看就送上一百两纹银当做诊金。
等老太太病好了,谢银另算。
宁玉婵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眼睛比夜里点的煤油灯还亮,盯着十个大银锭子,忍不住添了下嘴唇。
她原先只想着复原霍家膏药,卖出膏药赚银子养家,让一家人都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没想到,当大夫这么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