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娘也是没有办法!”
“你爹若是看到你脸上的伤,一定会来看我们的,到时我们娘俩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孩子,知道吗?!娘都是有苦衷的!”
女孩痛得满脸泪,默默在娘的怀里点头:“女儿知道。”
她知道娘的心疼和眼泪是真的,可她身上的痛也是真的啊。
娘将她搂得更紧,女孩几乎要呼吸不了,忍不住放声大哭。
陆景明看她眼圈红了,一时间手足无措:“是谁欺负你了吗?”
女孩红着眼点点头,她指着身后的门,向这个才认识的小男孩告状:“这里面的人都好坏好坏,总是欺负我。”
陆景明忽然正了脸色:“你相信我,等我长大了,一定替你教训这些人,让欺负过我们的人都付出代价。”
“代价是什么?为什么要付?”女孩不解。
陆景明挠挠头,他也只是听旁人这样说过,想了半天:“代价……就是让他们很惨很惨,很倒霉很倒霉。”
女孩张大了嘴:“真的吗?”
陆景明伸出小指头,生怕被她看轻:“你不信的话,我们拉钩。”
女孩也伸出手,两只冻得发抖的小指头钩在一起,似乎互相都感受到了温暖。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来找我呢?”
“很快,很快就会来的……”
下一刻,女孩长成了窈窕少女的模样,神情悲戚,仿佛在指责他为何来得这么晚,然后如断了翅的蝴蝶从崖边坠落。
粉身碎骨,死不瞑目。
陆景明从梦中惊醒,满眼血红,衬得面色更加苍白。
背上未痊愈的伤和心中痛入骨髓的憾交织在一起,让他疼得抓紧心口的衣裳,深深地弯下腰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上溪郡的夜还深,他今日留在了这里,却枯坐到了天明。
*
清晨,阿离敲响了陆景明的房门:“公子,魏婶做好早饭了,要一起吃吗?”
房门很快打开,阿离吓了一跳:“公子,你昨夜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陆景明只是微微摇头:“我没事。”而后绕过阿离走了出去。
阿福和小顺这次也和陆景明一起歇在了这里,他们俩都是第一次来上溪郡,正在院里四处转悠,见陆景明起身了,小跑着过来:“公子,您醒了。”
陆景明看了一眼门前:“东西都拿到了吗?”
小顺答:“拿到了,公子是这就要启程回府吗?”
“这便走吧。”陆景明捏了捏眉心。
三人走到门前时,阿离拦住了他们:“公子吃过早饭再走吧。”
她的眼神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恳切地看向陆景明。
陆景明却没有看她的眼睛,径直走向马车,阿福和小顺也神情尴尬地跟了上去。
阿离再次追上去:“公子,你到底怎么了?”她知道陆景明此刻心情极差,可之前即使是他在生气,也不会这般冷漠。
他回府之后,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已经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他开心一些。
陆景明的脚步慢了下来,阿离终于抓住了他的衣袖:“公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与我有关吗?”
陆景明没有回身,垂下眸子:“你曾说过潘府九小姐待你很不好,是吗?”
“是。”阿离虽意外,却回答得斩钉截铁。
昨夜她想了一整夜,陆景明如此奇怪的样子一定与潘府脱不了干系,他回到了兴阳郡,定是与潘府有了往来,并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
可这事与他有何关系呢?他为何要如此关切?
阿离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定了定神,只能先让他不再怀疑自己,之后的再说。
要消除他的疑心,那就要极力撇清阿离和潘云璃之间的联系。
“我从小就伺候九小姐,可九小姐最是面甜心苦,在外人面前知书达理,待人亲切,可回到院里,对着我们这些下人非打即骂,”阿离拉开袖口,上面交错的是积年的伤痕,“这些都是她打的。”
“不仅如此,她还克扣我们的月钱,我们时常吃不饱肚子,迫不得已只能去捡别院里不要的东西吃。”
“九小姐长得好看,从小最得老爷喜爱,读书习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却唯独对下人极狠心。”
“公子你想,若九小姐真是个心善的,那怎么会是我穿着喜服,还从山崖摔下来?”
陆景明终于转过身,阿离看见他笑了,眼中却是冰凉一片。
所以,你才对她下了那样的狠手吗?
“好,我都知道了。”他的神情堪称温柔。
手中衣袖被毫不留情地抽走,神思不属的阿离不禁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陆景明上了马车,再没回头。
第43章 逃婚白月光20
潘源最近很头疼。
不知怎的,铺子里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还常常有刁民来闹事,说穿了他家的衣裳,身上起了疹子,疼得满地打滚。
门前围满了闹事和看热闹的人,潘源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帽子还掉了,被人群踩在脚下。
掌柜的好言好语送走了来闹事的人,转身上楼去回潘源的话。
“这段时间究竟怎么回事?”潘源拍着桌子吼道,“没一日是消停的!”
掌柜的缩着脖子站在一边:“我命铺子里的师傅将退回的布料都检查了,确实是从我们这里卖出去的,但东家您是知道的,咱们潘家布这么多年,布料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潘源又拍了几下桌子:“那你说说,为何最近这么多人来闹事!”
掌柜的觑着他的脸色,斟酌道:“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潘源脸色一顿,头一个想起的就是刘家。
这刘家一直嫉妒他,先有儿女结亲那事,后有陆家铺子的事,如今恨上他,背地里使坏也不是没可能。
真是下作小人,自己当年也是看走了眼!
“你派人去查查这些来闹事的人,看是否与刘家有关。”
交代完这些,潘源面上的怒气渐渐消失,他在商场浸淫多年,什么腌臜的手段没见过,若查出来刘家做的,那就不要怪他不念往日情分了。
掌柜的应声退下,不一会儿又有下人来回禀,说是陆府的小公子命人送来一封信。
“陆景明的信?”
潘源几下拆开,信里说在上溪郡附近的崖底找到了一件破损的喜服和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请自己去府衙认一认,是否为当时九小姐出嫁时所带。
潘源嗤了一声,随手将信扔到一边,他现在可没功夫陪这位公子过家家:“你把这封信交给夫人,让她去安排。”
正在府中筹备嫡女婚事的倪锦自然也没空理会,可又不能不管。
她想了想,找了两个得力的仆妇,让她们陪着苏柔去府衙一趟。
“记着,把人好好收拾一下,在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得看着,别丢了府上的脸,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仆妇们领命下去,第二日便将苏柔带上马车,一行人到了府衙门前。
车停稳后,上面下来一位赢弱妇人,她的皮肤是久未见光的苍白,目光呆滞,瞧着不大正常。
两名仆妇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实则手下用了狠劲,担心她突然发病。
自九小姐死在出嫁路上的消息传回府里后,这位苏姨娘的精神是一日不如一日。
先前只是说胡话,后面渐渐地走路也不大灵光了,有时一整日不动也不说话,有时又会突然暴起,伤了院里几个伺候的丫鬟。
府里再没有人愿意去伺候她,夫人也任她在院里自生自灭。
仆妇架着苏柔进了府衙的大堂,堂上坐着郡守大人,旁边还有一位公子。
其中一个仆妇行了个礼:“给大人请安了,这便是九小姐的生母,苏姨娘,您要有什么想问的,问她便是。”
“还不跪下见过大人。”另一个仆妇压着苏柔的肩膀往下按,她身上无力,膝盖猛地磕下去,一下子跪倒在地。
一旁的陆景明眼神冷冽,郡守开口道:“此事涉及山匪害人,由本官审理,询问证人时不得有闲杂人等在场,你们二人退下。”
两个仆妇面面相觑,夫人交代了她们要看着苏姨娘别乱说话,若是退下了,那怎么得了?
见二人不为所动,郡守冷下脸:“还不下去!误了本官审案,你们该当何罪?”
两个仆妇这才磕头如捣蒜,连忙退下了。
郡守看陆景明一眼,离开了大堂,将地方留给他。
陆景明垂眸,阿福快步上前将苏柔扶起,坐在一旁的座位上。
她仍是无知无觉,唇色苍白,一双眸子无聚焦地散着。
阿福将盒子里的嫁衣取出,捧到她眼前:“这位夫人,请您看看这件衣裳,可认得?”
苏柔混沌的眼神在看到嫁衣的那一刻陡然清醒了过来,她伸手抓住嫁衣,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巴不受控制地开开合合,像是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