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吧,”阿离看一眼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国际长途话费挺贵的。”
季正阳笑起来,声音清朗:“这点话费我还是付得起的,你要是心疼……就早日回来,请我吃大餐。”
“没问题。”阿离语气轻松地挂了电话,转身却见盛屿像尊门神一样,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背后。
阿离下意识后退,脚下一滑就要从山坡上跌下去。
盛屿立马拉住了她的手腕,因为惯性,两人一下子挨得极近。
阿离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腕:“放开。”
“萧小姐刚才在和谁通电话?”盛屿眯了眯眼,没有错过她回头时脸上的轻松和笑意。
阿离抬头看他:“你先放开我。”
她的表情认真,盛屿一愣,迟疑着松了手,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阿离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盛先生为什么总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盛屿凝眉:“不为什么,就是想多了解萧小姐一点。”
“了解之后呢?”阿离的眼神清澈如水,借着说话的功夫,脚下慢慢往后挪。
盛屿立马察觉到她的意图,不紧不慢地跟上:“之后的事情要之后才能知道,萧小姐有些心急了。”
阿离敷衍地嗯了一声。
见阿离明明不悦,却不得不应付他,盛屿眉开眼笑:“萧小姐以前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阔别几年,也学会这顾左右而言他的坏毛病了?”
阿离眸子微挑:“盛先生以前也不会追问我在和谁通电话,不是吗?”
盛屿的瞳色瞬间冷了下去,声音低哑:“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阿离不畏不避地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当然知道,当年我们就不是因为这件事……”
盛屿紧紧盯住她,太阳穴青筋隐隐跳动。
阿离清楚,这是他真正发怒的样子。
“……才离婚的吗?”她一字一顿地将剩下的话说完,每个字都狠狠扎在了盛屿的心里。
他眸色深得骇人,连呼吸都带着压迫感,倏然抬起手,却只是将阿离凌乱的发丝别在而耳后,动作几乎称得上温柔。
阿离眼中浮起淡淡的不解。
盛屿站定,慢条斯理地挑起她柔顺的发丝,手指打着圈,似乎觉得很有趣。
在阿离想要往后躲开时,他俯在她耳边:“可我觉得,你和他在一起并不快乐。”
阿离不由错愕,又很快恢复如常:“我跟他如何,盛先生怎么知道?”
“我和他相识多年,在我最低谷、最痛苦的时候,都是他陪在我身边,接住我所有的坏情绪。”
她偏头,直直看进盛屿眼里,语气尖锐:“盛先生这样凭空揣测他人的感情,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盛屿垂下眼眸,遮住其中的黯淡和酸楚,他直起身,却仍然没有离开。
“因为我能看出来。”你现在过得并不好,就连眉梢眼角都藏着愁绪。
盛屿将后面这句话压在了心底。
他知道,她是个要强的性子,此时此刻只会将他的话当做怜悯和同情。
盛屿脸上的轻柔凝结在眼底,如有实质:“如果他真的有你说得那样好,你不会像现在这样。”
阿离一怔,不由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如今的情况,要么是那个男人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要么是……”那个男人根本不存在。
盛屿希望,实际的情况是他所猜测的第二种。
可一想到,这么多年她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身边要是真的连所谓的男朋友都没有的话,那她……该有多艰难。
只要一想到这里,他就没有办法再否认那个“男朋友”的存在。
盛屿扯了扯嘴角,眼里没有丝毫笑意:“所以他得到了你,却不懂得珍惜,让你伤心了,对吗?”
阿离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神色,一颗心慢慢沉到了湖底。
“他很好,我的事……与他无关。”阿离的声音传来,没什么起伏。
盛屿冷笑着:“你就这么急着维护他吗?”
“这与盛先生无关,”阿离后退几步,拉开与他的距离,“盛先生最应该关心的,是你的未婚妻。”
也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阿离说出的话都带着几分火气。
盛屿目光一闪:“昨夜才说过的话,萧小姐又忘了。”
阿离冷漠摇头:“我们非亲非故,不需要盛先生的照顾。”
“连朋友也不算吗?”盛屿看她。
阿离顿了一下,硬着语气:“不算。”
“那我是什么?前夫吗?”他的声音低沉,似笑非笑。
阿离一噎,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营地那边渐渐有人朝这边看来,盛屿见她冻得有些瑟缩,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回去。
阿离却离他远远的,如避洪水猛兽。
见状,他自嘲一笑,慢慢跟在她身后。
“还有什么比前夫这个身份,更适合在这时候照顾你。”
*
晨雾初散,一行人又坐上了车,开始今天的行程。
宋雨晴上车时,见阿离已经在车上了,却一个人缩在最后一排,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
“姐,你平时不是坐我后面这儿的吗?怎么今天坐到后面去了?”
宋雨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啃了一口酥油饼:“而且你不是还晕车吗?最后一排是最晕的。”
阿离摇头,声音都比平常小:“我提前吃了药,后排视野更好一点,方便我等下拍摄。”
盛屿和严夏也在此时上了车,听见这话,盛屿看了她一眼,阿离偏头看向窗外,避开他的目光。
车子很快发动,今天阳光明媚,草原的风光在窗外飞速闪现,领队说今天的行程和昨天差不多,也要翻越那几座山。
出发时天气晴朗,可就在车子即将接近爬山的起点时,天空忽然响起几道惊雷,接着就是倾盆大雨,众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前已经一片模糊。
宋雨晴连忙关上窗,陈沛见状拿出纸巾,细心地给她擦干被雨淋湿的头发。
“领队,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啊?”
领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眯着眼:“草原上就是这样的,天气预报不准的。”
严夏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问:“那我们今天还要去山上吗?”
领队看了一眼外边黑压压的天:“今天估计是去不了了,这雨眼看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停不了,强行上山很危险。”
闻言,虽然遗憾,但为了安全考虑,一行人只能打道回府。
司机沿着原路返回,车上大家偶尔说一两句话,心情都有些低落。
后排的阿离垂着头,缩在座位上,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一声急刹车,她整个人都往前冲去,眼看额头要撞上前面座位的靠背,一只手稳稳地挡在了两者之间。
阿离惊魂未定地抬头,对上了盛屿冷峻隐晦的眸子:“上车就要系好安全带,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安全常识。”
阿离放在身前的手摸到了自己好好系着的安全带,刚要开口,前排的严夏也转了过来,目光扫过气氛不寻常的两人:“怎么了?”
“没事,”盛屿回身,神情严肃地看向领队,“山体滑坡吗?”刹车前他就看见前方的山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滚落。
严夏满脸震惊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山体滑坡?!”
阿离趁着这时候,坐回了座位。
顷刻间,地面都开始微微震颤,碎石从山坡上簌簌滚落,一声低沉的“轰隆”声后,巨大的岩块夹杂着泥沙倾泻而下。
好在司机经验丰富,在领队冷静沉着的指挥配合下,早将车往后倒了很远。
就在车辆刚刚掉头时,泥浆迅速涌来,转眼间方才前方的道路已被掩埋。
司机猛踩油门,一路往后冲去。
车上众人在领队的指示下,再次检查安全带是否系好,双手交叉抱住头,肘部抵住前排座椅,腰部紧贴安全带根部,缓冲可能出现的撞击。
车内一片死寂,只剩车轮的剧烈轰鸣声和大雨砸在车顶上的巨响声。
好在,这次山体滑坡不算严重,地面暂时未出现裂缝。
在司机的全力驾驶下,车子很快冲上了安全台地,脱离了身后那片危险区域。
来不及感叹劫后余生,领队一边与基地报告山体滑坡的位置,让基地向附近车辆和人群发出示警,一边盯着前方随时可能再发生意外的路况。
车辆在山道上疾驰,阿离歪在颠簸的车上,脸色也愈发不好,她捂着腹部,深深弯下腰去,唇色瞬间苍白。
半小时后,众人终于回到了营地,暴雨也渐渐停了。
严夏下车时腿都是软的,只能扶着盛屿的手臂,慢慢走。
“回去休息吧。”盛屿朝她道。
严夏点点头:“你也快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