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下:“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了。”
雨后天晴,屋檐下仍挂着未落下的水,草原的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不远处的孩子们成群结伴地跑过去,欢呼雀跃。
盛屿忽然笑了一下:“你撒谎。”
他靠近她:“可惜,你的眼睛和你的身体都不会说谎,它们并不排斥我的接近。”
阿离淡然一笑:“是又如何?盛屿,我们分开已经有五年了,这五年,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向前,你有你的未婚妻,你的事业,而我……”
她将手腕从盛屿手中抽出,眼中闪着冷冽的光:“我也有我的爱人,有我的生活,过去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不想再回忆,也不想再经历了。”
“你反复提起,只会让我更加厌恶。”
阿离声音很轻,轻得听不出其中的哽咽和颤抖:“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多讨厌那个时候的自己,讨厌那个每天疲于奔命、没有尊严的自己。”
那时候才二十二岁的她,肩上压着繁重的课业和复杂的工作,几乎没有喘息的时刻。
从学校到社会,缺乏经验又一腔热血的他们,被撞得头破血流。
她知道,盛屿为了她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也是为了她放弃了大好的前途。
所以,她一刻也不敢停下。
因为只要她,或是他一松懈,这个他们拼尽全力搭建起来的小家,就会有倒塌的危险。
阿离明白这一点,一直咬牙撑着。
她不能,也不愿盛屿的付出,就这样付之东流。
她希望,每次回到家,迎接盛屿的只有她的笑脸,就像他们还在学校时一样。
甚至连公司里的顶头上司数次骚扰她,有一次差点欺辱了她的事情,阿离也从没和盛屿说过一星半点。
他看上去太累了,她舍不得让他为了自己的事情生气烦恼。
可他们还是高估了自己,并且将外界的一切看得太轻,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对抗世界。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长了,曾经纯粹的爱里掺杂了太多亏欠和压力。
渐渐地,会变了味道。
当两人数不清第几次因为琐事争吵,盛屿愤怒之下摔门而出时,呆坐在沙发上的阿离回头看去,发现两人之间,只剩下愧疚和负累。
她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将盛屿刚刚暖起来的心,刺得血肉模糊。
他的目光定在她脸上,黑眸里光点破碎:“你一定要这样贬低自己,贬低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我们的过去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阿离安静地站在原地,将浓重的悲伤掩盖在风轻云淡之下:“盛屿,我们回不去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广阔的草原上回荡着人们连绵不绝的笑声。
盛屿红了眼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他抬起头,眼里是无边的寂寥:“是回不去,还是你根本就不愿意回去?”
第77章 前妻白月光10
“……那就还是按照原流程,等萧黎回国,我们就准备开工。”
“黎,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想你了。”
“黎,给我们介绍下你住的地方,这个地方用中文怎么说?”
电脑那头传来同事们七嘴八舌的声音,阿离举着电脑在帐篷里转了一圈,简单给他们讲解了一番。
她回到桌前,笑道:“我大约还有四天就能回来,我也想你们。”
“好了,我们不要打扰她了,看,现在她那边太阳都还没有升起。”
同事们热情的面孔和声音,让这个滴水成冰的清晨有了几分暖意。
挂掉会议后,阿离关掉摄像头,忽然右下角跳出一封邮件消息,她点进去,随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那边很快接起,季正阳的声音在那头响起:“看到邮件了?”
阿离激动地点点头:“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真的很感谢你。”
季正阳笑了笑:“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帮你走了后门一样,我不过帮你跑了几趟护理院,工作人员审查时看的还是你准备的资料,能这么快通过,你应该谢的是你自己。”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阿离捏着手机,窝在沙发里。
将萧母带到身边照顾,是阿离一直以来的心愿,一年之前她就在四处考察合适的护理院,准备材料,提交申请,这个月回国出差,最后几项资料的提交只好拜托季正阳。
而这关键的几项资料,需要国内这家养老院配合。
之前一直沟通得不太顺利,现在突然通过了,肯定是季正阳拜托他朋友帮的忙。
如今这个愿望达成,阿离也终于能松一口气。
两人闲聊了几句,季正阳道:“将阿姨接到身边后,她的情况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想起母亲神志不清的模样,阿离不置可否。
她很小的时候,母亲还不是这个样子,她会温声细语地哄阿离睡觉,会教阿离识字看书,会在赌鬼父亲打阿离时,将她护在身下。
阿离的童年虽然贫瘠,却并不缺爱少母亲的关爱。
直到母亲与父亲离婚,带着她搬出来独自生活,母亲脸上温柔的笑就越来越少。
再后来,母亲的精神越来越差,好多次将阿离带到荒郊野岭或是福利院门口,想要将她这个累赘丢掉。
虽然每次不过多久,母亲又会哭着将她找回,可下一次,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阿离一转头,母亲的身影又消失不见。
年幼的阿离看不懂母亲眼里的复杂,她只知道母亲生气了,她将这一切归因于自己。
她不敢再向母亲提任何要求,拼命做家务,读书,打零工。
因为不知道母亲的标准是什么,她只能要求自己做得好一点,再好一点,让每天回家的母亲看到的,只有满分的考卷,一分未动的工资和做好的饭菜。
即使在学校遭受霸凌,在兼职的地方被歧视欺负,她也不敢透露半个字,她怕一说出来,母亲就会抛弃她。
开朗,聪明,勤奋,能干……她必须是母亲的完美女儿,才不会被再次扔掉。
再后来,母亲的病越来越重,已经没有了丢弃她的能力,可阿离还是保持着以前的习惯。
季正阳曾生气地对她说,萧黎,你不必讨好所有人。
但,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尽管如此,阿离还是很感激母亲,感谢她能毅然走出原来的婚姻。
见阿离许久没开口,季正阳忽然问她:“你真的想好了吗?”
阿离转头看向帐篷外,一轮新日从天际升起,带来无尽的光明和希望。
人是不能在一夕之间改变的,人也是不能沉溺于过去的。
*
上午六点五十分。
阿离背上背包到达了领队前一天说的集合点,宋雨晴和陈沛已经在那里了。
见她来了,宋雨晴关心道:“姐,你的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了。”阿离道。
一旁的领队看了看手表:“怎么盛先生还没来?”
阿离整理着自己的外套,补充了一句:“严小姐也没到。”
“严小姐不舒服,后面这几天的行程都不能和我们一起了。”领队叹口气。
阿离顿了一下,眼底微黯。
七点整,盛屿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集合点,领队没再多废话,直接带着他们上车。
阿离今天带上了成套的设备,又重又沉的包让她在上车时没注意脚下,差点绊倒。
身后的盛屿扶了一把。
“谢……”话还没说完,盛屿已和她擦身而过。
一路上,他靠在最后一排的窗边,帽檐压得很低。
从昨天起,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连目光交错都没有。
阿离心里不受控制地发酸,可还是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将全部注意力放到领队的讲解上。
从前,盛屿也爱这样生闷气,单方面和她冷战,阿离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笑着去哄他。
但,那是从前了。
据领队所说,今天他们能观测到雪豹的几率很大。
阿离松口气,庆幸自己今天带全了设备。
一个小时后,众人到达观测点,阿离架好长焦设备,将镜头对准不远处的高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空飘起了小雪,气温也越来越低。
阿离脱下帽子,扫掉上面的积雪,重新戴回去。
一旁的宋雨晴和陈沛靠在一起,互相给对方取暖。
见大家冻得发抖,领队靠坐在岩石上给大家鼓气:“观测雪豹这项活动有着极大的不确定性,我在这里带了这么多团,不是每一个都能如愿看到的。”
“国际团队平均三百小时野外工作,才能获取一次有效目击,我们都是普通人,不要太过气馁,还有几天时间,总能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