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赜眉目低垂,轻轻抿着唇,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江赜道:“今日本来是问密文破解一事。但林舟,你可是给了我好大的惊喜啊。”
林舟叹了口气,想他应是知晓她在鸾阁接触过唐明清的事了。
本来她还存着一丝侥幸,却不料这宫里全是皇帝的眼线。
她道:“我已查出密文变体与罗贞文字有关,方才我不过向唐大人讨要了几本罗贞古籍而已。”
怕他不信,林舟还将手中的几本罗贞书往前送,叫他好看清书封上的字。
“什么书籍是唐明清才能给你的?”
江赜却一眼都不看那几本书,一步一步朝着林舟走来。
瞧着他那逐渐暗沉的眼神,林舟心里一咯噔。
不久前,林舟也是见过他这怪异的样子的。
林舟心里一慌,唤了几声陛下,试图将他的理智唤回来。
只是江赜恍若未闻,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以后若有事,可随时来找我?”
林舟瞳孔一缩,这是方才唐明清与她说的话。
接着江赜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髻。
林舟抿唇。
“我瞧着,你和唐明清的关系不仅于此啊。”
说着,江赜手一抬,将她发上的簪子拔了去,顿时林舟的一头乌发如瀑布般散下。
林舟惊慌地后退了一步,却被江赜握紧了手腕,一把拉回到他身前。
他的手指蛮横地穿过她的发丝,挑起一缕发,轻笑:“林大人也会害怕吗?”
瞧着她面上因着急而隐隐泛出的红,一双眼眸中的惊慌也全然流露。比起从前那幅死板虚伪的样子,江赜觉得她此刻真实多了。
江赜在知道她又与唐明清接触时,那种异样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他好不容易劝说自己来问林舟破解密文进度之事,却不想听到的却是别的消息。
顿时一股子在他胸腔之中乱窜,惹得他十分难受。
以是他直接把林舟喊到了这里来。
林舟咬牙,按住乱跳的心,“陛下这是做什么?你这般在意,究竟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唐大人呢?”
此言一出,江赜便顿住了。
他轻笑了一声,放开她的头发。
“你似乎太看得起自己了。”
江赜俯身到林舟耳边低声道:“林大人的美人计,真是使得拙劣至极啊。就这般演技,还妄想去引诱唐明清么”
“陛下误会了。”
林舟冷了脸,“唐大人并不知晓我的身份。”
江赜直起身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舟坦然看着他,目光坚毅。
江赜突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道了句:“破解的密文,五日内给我,否则,你这条命也就毫无用处了。”
说罢,他转身就出了竹楼,脚下匆匆。
林舟瞧他远去的背影,想到刚才江赜有些异常的神情,松了口气。
她是真怕江赜这幅样子。
而后,她又脸色一变。
她的簪子,江赜没有还给她。
守在竹楼外的小太监见到了陛下怒气冲冲地从楼里走了出来。
他往门里一看,却又不见林舟人影。
在他还在纠结是否要跟上江赜时,就见竹楼的门再次被推开。
他抬头,看到林公子面色不佳,头发凌乱,仅用一根木筷就把头发簪着。
小太监立即低下头,不敢多想。
待两人走远后,他才哆嗦着将竹楼的门锁好。
*
皇宫夜宴。
乐师奏着宫廷乐曲,舞女翩翩起舞。
座下一位官员朝江赜道:“先安定王的陵墓不出三月便能完工。望陛下择个吉日,将先安定王迁入京中。”
安定王去时,他们的处境太过恶劣,尚来不及给安定王妥善准备后事。
江赜上位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安定王的陵墓迁入京城。
他点了点头,思索一番后,指尖在文书上一点,“就这个日子吧。”
旁边的太监就将文书呈了下去。
今日已无甚大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江赜心不在焉地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底下一位新晋官员似看出了江赜的不对劲,只问:“陛下有何心事?”
江赜回过神来,瞥了对方一眼,嗤笑,“朕能有什么心事?”
那新晋官员勉强笑了笑,“如今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是臣多言了。”
江赜有些醉了,他眼神迷蒙,却将那官员的话听了进去。
是了,如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所有人都是他的……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她站在大郢的土地上,所以她也是他的,他想如何便如何,又何必再去压抑自己?
江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撞翻了桌案,酒杯洒落一地。
大殿忽地陷入一片寂静。
江赜看着那位官员,轻笑,“赏。”
说罢,便径直走出了大殿,留着一殿的官员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江赜身边的大太监出来打圆场,“陛下醉了,各位大人还请继续。”
闻言,歌乐声才又再次奏起。
第36章
入夜,林舟在灯下临摹着罗贞字迹。
她将密文中的图案与罗贞文结合在一起,便浮现出了熟悉的变体。
林舟对照着罗贞字,目光扫过密文,指尖一顿。
竟然是这样。
林舟有些失神。
旁边的烛火发出一阵噼啪响声,接着光线变暗,周围渐渐陷入黑暗之中。
“浅萍。”
林舟唤了一声,却无人回应。
她有些疑惑,她进来时浅萍就在门口守着,若没有吩咐,浅萍应当不会走开才对。
林舟借着月光望门口看,却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刀姑娘?”
依旧没人回复。
这不对劲,刀灵从未离过她的身边。
林舟心中一紧,她悄然握住灯盏,一步一步朝门走近。
在她贴近门想透过纸窗观察时,忽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林丹瞳孔一缩,抄起灯盏就往对方头上砸去。
只是灯盏还未落下,她就被对方灼热的手掌擒住了手腕。
一股酒味迎面扑来。
林舟狠狠咬了对方一口,趁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便要喊人来。
然而就在她看清对方的面孔时,呼救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就这一瞬间的犹豫,江赜便钳住了她的下颌。
他凑近,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林舟脸上。
“你这口獠牙还真是尖锐。”
林舟一动不敢动,屏住呼吸瞪着江赜。
她以为白日时已经躲过一劫了。
她轻声道:“陛下,您醉了。”
试图让江赜清醒过来。
而江赜只是看着她,眼神幽深,“醉没醉,我自己不知?”
两人距离这般近,叫林舟有些呼吸不上来。
林舟垂眸,看向旁边,“那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闻言,江赜嗤笑了一声,问林舟:“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呢?”
说着,他的手下移,按住了她的腰肢。
林舟呼吸一紧。
她将手抵在江赜肩上,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拉开两人的距离,可惜却是徒劳,对方一动不动。
她咬牙,“陛下莫不是喜欢上我了若叫朝中大臣知晓陛下与前朝余孽这般,又会如何看待陛下呢”
江赜握着她腰的手慢慢缩紧,他笑得恶劣,“喜欢?你太高看自己了吧?”
他抬起林舟的下颌,让她只能仰起头来看他,“朝臣们不会知晓的,不会有人知道这里的事情。日后你便只能在这幽静院中,朕何时厌烦了你,你何时才能离开。”
“林舟,这便是朕想到的,折磨你的最好方法。”
这是江赜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为朕。
昏暗的灯光下,江赜衣服上钩织的金龙若隐若现,一双眼眸深沉如潭。
从前的伪装在这一刻被打破,林舟看着眼前的人,神色漠然,难以琢磨。
她才意识到,这人是郢朝的皇帝,而不再是从前认识的世子江赜。
可林舟还不愿妥协,试探道:“陛下不想知道那密信的内容了吗?”
今夜她已初步破解出密信的内容,现在她手中能作为谈判的资本也只有那封密信了。
江赜却毫不在意,“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
林舟抿唇,有些绝望。
看来江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了。
江赜道:“密信我还可再寻他人破解,纵是用上两年、三年,终有破解出来的那日。又或者不用那么久,齐承沅便会主动跳到朕面前来。”
他看着沉默不语的林舟,俯身在她耳边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