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僵着身子,没有说话。
江赜轻笑一声,呼吸从她侧脸擦了过来,抬起她的脑袋就要低头吻下去。
那一瞬间,林舟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被齐承沅带走的姜云和小桃。
江赜看她时异样的神情。
时时紧盯着她的翡青。
林舟闭上眼。
或许,她可以利用江赜对她的感情去做些什么。
可是.....
她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林舟的手心一片麻,心也直直坠了下去。
她看着江赜微微偏过去的脑袋,他的侧脸慢慢浮现出一道明显的红印子来。
她心中只道完了,大气不敢出。
且不论江赜如今的身份地位,就算是个普通百姓人,也是忍不了被人打一耳光的。
林舟慢慢缩紧十指,只等江赜唤人来将她押入牢狱之中去。
江赜上一片火辣辣的,他慢慢转过头来,看着被吓得一动不动的林舟。
见她眼中强忍的恐慌,他沉下眼。
明明打人的是她,现在她又在怕什么
不过刚才那一巴掌,确实将他的醉意打醒了。
江赜哑声道:“滚。”
林舟似乎被吓傻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江赜低眉,目光落到她脸上,“怎的,林大人改主意想留下来了?”
林舟这才回过神,连忙从江赜身前钻出,在黑暗中推开门,忙不跌地往外逃去。
江赜看着她落荒而逃,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才慢慢直起身来。
出了屋子的林舟不能去哪儿,她六神不宁地在院子里逛了一圈,最终走到了浅萍和翡青的屋前。
林舟敲了敲门,里面便亮起了灯。
片刻后,浅萍推门而出。
她提着灯,见到林舟衣服有些凌乱,不由得一愣,“公子?”
林舟看着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惊魂未定,“为何不去值夜?”
浅萍脸色一变,“公子恕罪,方才陛下的人对奴婢说,陛下要与公子商谈密事,不得有人靠近,奴婢便自行回来了。”
她说着就要跪下去,却被林舟一把捞了起来。
房中又传来动静,只见翡青执灯走了出来。
她见到林舟有些狼狈的模样时时,神情变得怪异。
林舟对浅萍道:“帮来我去库房中寻一套青色外衫来。”
浅萍应了声,连忙转身去库房了。
林舟缓缓抬眼,在翡青的注视下走进了房中。
翡青刚才在屋中隐约听见了两人的谈话,问:“他来过了?”
林舟不语,只行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翡青看着她搭在杯沿上轻轻颤抖的手指,忽而了然。
她走到林舟身旁,拉起林舟的手,“公子您又是何苦呢?早日行动,就能早日离开这里。”
林舟抿了一口茶,将手抽出。
“姜云和小桃的事有消息了吗?”
翡青脸色一凝。
林舟靠在椅子上,拈着手中杯茶,“今日陛下来了没错,但他又离开了。”
她朝翡青一笑,“如此,也没见他将我如何。所以你们什么时候让我见姜云和小桃一面,我什么时候才会按计划行事。”
翡青脸色变得难看,她咬牙切齿道:“我已将公子的想法传达出去了,但上头的人如何决策,公子又如何从这铁笼里出去见人,奴婢便不知了。”
林舟对此倒不担心,“你的主人既然能将你送来,自然有法子让我出去。且看你主子有多大能耐了。”
翡青抿唇,不再说话。
林舟一口又一口地喝着冷茶,试图浇凉自己那波澜汹涌的心。
江赜那番举动彻底扰乱了她的心绪,叫她心神难安。
一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他那双赤红的眼眸。
林舟揉了揉额角。
过了一会儿,浅萍捧着衣服走了进来。
她小心翼翼道:“公子,没见着青色外衫,奴婢便拿了靛蓝的来。”
林舟点头,青色外衫自然是没有的,她也不过是为了支开浅萍罢了。
林舟接过外衫,“许是我记错了。”
她提灯走出房门,对送着她到门口的浅萍道:“夜深了,歇着吧,我自己能回去。”
林舟坚持如此,浅萍只好回了房。
待林舟回到房中时,房里已空无一人。
她松了口气,心情沉重地将门合上。
*
那边江赜离了幽静院,径直回了书房。
江赜翻开折子随意看了一眼,却觉心中难静,索性将折子搁在桌边。
余风见状,上前道:“主子,不如早些休息吧。”
江赜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问:“阿朝那边有消息了吗?”
余风的目光在他的侧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道:“还未有新消息。”
一月前,阿朝就被江赜派去荆州查林舟和玉奴的身份去了。
但月余来,林舟的身份都难以查寻。
不是一场大火将原先的户籍烧烬,便是被虫咬了难以辨认。
余风道:“先前阿朝传讯,玉奴的身份已有线索了。”
闻言,江赜睁开眼,“你先去歇着吧。”
余风一愣,还想再劝,就见江赜抬手,“今夜朕想一人静静。”
余风只好领命,却也不敢真的回去,只在宫殿远处等着。
江赜命宫女拿了酒,坐在桌前独饮。
他脑海中浮现出林舟的脸。
她问:“陛下是喜欢上我了吗?”
江赜猛饮了一口酒,脸色阴沉。
林舟那样的人,整日穿看得跟个男人一样,心狠手辣,冷漠无情。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当他一看到林舟眼中的不安和惶恐时,他就下不去手了。
江赜闭眼,想到的是这几年在蜀地的风霜。
那时他举步维艰,心中的茫然一点点化作仇恨,几次死里逃生,又有几次逢凶化吉。
最终他想到的是在鹿山的那一箭。
那箭几乎要了他的命,也让他失去了这么多年苦练的武功。
那箭上的毒十分霸道,生死之间,他梦到的竟是当年在谦和后山上,林舟拉着他的手,大喊着让他不要放弃。
但醒来时,却被告知鹿山一役的出谋者就是林舟。
何等讽刺。
救赎成为仇恨,他带着铁军踏入京城。
他本是该将所有钺朝的亲皇大臣斩杀殆尽的,但在见到林舟的那一刻,他的计划却被打乱了。
江赜很多次对林舟起了杀意,但终究都没有下得去手。
他讨厌失控的感觉。
江赜忽然出声,“余风。”
一道身影立即落在了门外,“主子。”
江赜握紧拳。
现在就去杀了林舟。
但良久,他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江赜哑声道:“无事,下去吧。”
第37章
不知是不是因为江赜真要将她软禁起来,那夜过后,她就再也没有在幽静院见过刀灵,门口的侍卫自然也不让她出去了。
林舟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十分无趣。
她只能又在地里拔起了草。
先前拔过草的土地,经过几日的风吹雨打又长出了新芽来,林舟只能再将整块地整理一遍。
依旧是两个侍女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身后盯着她,林舟早已习惯这种注视。
她拔累了,便直接坐在地里的土堆上休息,待缓过神来又接着拔草。
在她不知道第几次坐在土堆上发愣时,一个人走进了幽静院。
他今日只穿着素色的衣袍,身上也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朴素。
林舟只看了一眼,便整个人僵住了。
她以为她已经忘了。
但那一瞬间,昨夜的种种回忆都接踵而至。
他的体温,他的呼吸声,他的目光……
林舟抿唇,将所有的躁动压了下去。
江赜看着一动不动的林舟,开口问:“愣着做什么?”
闻言,林舟晃了晃身子,敷衍地行礼,“陛下。”
江赜垂眸,目光落在她沾着泥土的手指和衣服上,皱眉问旁边的两个侍女,“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主子的?”
两个侍女一慌,显然没有想到江赜会因为林舟去责备她们,连忙跪下谢罪。
林舟也愣住了,毕竟这么久以来江赜从未管过两个侍女的言行。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面露惊恐的侍女,叹了口气,她对江赜道:“是我自己想折腾的,与她们无关。”
她拔草,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江赜不再追究此事,甩袖进了屋。
林舟摸不准江赜来这里是想做什么,但她一想到昨夜的事,还是心有余悸。
她道要洗手更衣,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去的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