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家的刀芸纯。
刀芸纯在路上撞见林舟时,先是一愣,而后有些恼怒,“你是谁家公子,怎会在这里……”
她话音渐渐淡了下去,她盯着林舟不似寻常男子那般阳刚的脸,语气中不禁带了些敌意,“你是林舟?”
林舟假装没见着她眼中的不悦,颔首点头,“正是。”
刀芸纯看着林舟,握紧了拳头,半晌才道了句,“原来你长这模样。”
林舟笑了笑,没有说话。
既然刀灵知道她是女子,那刀芸纯自然也是知晓的。而且先前刀灵言语之间似乎透露过,这位刀小姐心中倾慕江赜。
于是林舟并不打算与她多做纠缠,拱了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刀小姐请便。”
说罢便绕开她,朝着路的另一边走去。
她不用回头,也知刀芸纯一直看着她,只因她那目光实在灼热了些。
晚间,林舟照常在桌前提笔作画,等着江赜过来用膳。
等到天色渐黑,江赜才慢步而至。
见他来,林舟便搁了笔,“陛下今日晚了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江赜解下的外袍。
江赜不先传膳,却问:“今日见着刀芸纯了?”
这宫中皆是他的耳目,他能知晓白天在花园里发生了什么,林舟并不吃惊。
她点了点头,将江赜的外袍挂了起来,回头看着他,“陛下可要宣人用膳?”
江赜却不语,只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瞧着她面上一片宁静,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似乎毫不在意方才所说。
江赜心中莫名有些低落,顿时没了食欲,却还是对外面的宫人道:“传膳。”
经过几天与江赜的相处,林舟依然习惯了与江赜同桌用膳。
只是今日她碗中已见底,旁边江赜还未曾动筷。
林舟眼眸一转,“今日菜品不合陛下胃口?”
江赜一动不动已许久了,闻言,他才支起身来,忽地来了一句,“刀家今日进宫献礼,朕便让其女眷到后宫中游玩了片刻。”
林舟一愣,她悄然抬眸,却正好撞上江赜灼灼视线。
她立即垂下眸,思考片刻,“陛下善待功臣,这自然是应当的。”
林舟自认为自己说的滴水不漏,却见江赜脸色又沉了一份。
幸好江赜并未发作,只揉了揉额角,叹息道:“罢了。”
用膳过后,江赜并未向往常一般走入里间,只问宫人,“东西都到了?”
宫人回:“都备好了。”
这一段话说得云里雾里的,林舟正疑惑,便见宫人抬着几个大箱子鱼贯而入。
江赜命人将箱子打开,宫人取出其中几件衣裙,置放在旁边的衣架上,在烛火的照射下,上面点缀着的玉石隐隐泛出各色的光芒。
除了衣裙,还有一些首饰和发簪,但无一例外的,都是女子所用之物。
江赜走到林舟身后,轻轻揽她入怀,随手挑起她洗得有些泛白的衣带,“朕瞧你这衣服已穿了许久,便做主给你做了些衣裙,看看可还喜欢?”
底下的宫人垂眸,不敢抬头看。
林舟在见到那些衣裙时,脸上便犯了难。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推开了江赜环着她的手。
江赜面上一愣。
林舟道:“陛下,我穿惯了自己的衣裳。”
她说完,江赜沉默了许久。
他盯着林舟,面上不怎么好,却还是道:“待你穿过了,这些都是你的衣裳,还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林舟抿唇,良久才道:“陛下,我不敢承此恩情。”
江赜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那些华丽的衣服,又看向浑身充满了抵触感的林舟。
先前他见着这些衣裙,心中甚是欢喜,甚至想象出了林舟穿上的模样,但却不想林舟依然对女子的衣裙抵触得厉害。
他心中顿时有些恼意。
江赜一挥袖,冷声道:“穿惯了旧衣,那便一直穿着吧。”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径直离了幽静院。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林舟才缓缓抬头,看着那一箱箱华贵的衣裙。
浅萍犹豫了半天,觉得江赜今夜不会回来了,便问林舟,“这些衣服怎么处置?”
这些是御赐的物品,江赜没有开口,她便不能退回去。
林舟叹了口气,“先收到库房中吧。”
闻言,浅萍便唤人将衣物都抬走。
这一夜江赜再没来过幽静院,林舟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看了眼旁边空空的位置,拥被入眠。
林舟想,江赜被她气走了,应该得有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了。
于是次日用膳时,她便没等江赜,自己先用起了膳。
当天色渐黑,她隔着窗户看到刚走进院子的江赜时,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沉思片刻,她立即搁下碗筷起身。
江赜大步而至,一眼就看到了桌上吃到一半的菜肴。
他目光一转,落到了林舟身上,依旧是一身男装。
林舟迎了上去,试图挡住身后的碗筷,“陛下……怎么来了?”
江赜讽道:“你气性倒是大,朕一句都不曾说你,你倒是先不给朕留饭了。”
林舟瞧着桌上吃到一半饭菜没说话。
她还在想应当如何圆过去时,江赜却径直坐下,命人添了副碗筷。
林舟一愣,就见江赜直接夹了一筷子不算热腾的菜。
似乎察觉到林舟的目光,江赜抬眸看着她,“怎的?”
林舟沉思一会儿,还是道:“陛下身子金贵……”
话还没说话,便被江赜打断了。
他笑了一声,“朕还在蜀地时,连草皮都吃过,这些算什么?”
正说着,余风却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斜眼看着林舟,两人正好对视上。
只是余风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走到江赜身边俯身低语了一句。
江赜抬筷的动作一愣,他眼眸一转,看了眼林舟,半晌才将碗筷搁置下,“今夜朕有要事处理,过会儿你先睡下吧,不必等朕。”
说罢,便随着余风离了院子,脚下匆匆。
江赜这么一说,今夜应该都不会再来了,看来刚才余风说的当真是紧要的事。
林舟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次日再见到江赜时,林舟便知昨夜余风看她的那一眼是何深意了。
阿朝回来了。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被抓获的前朝余孽。
江赜道:“此次阿朝下泉州,沿路搜寻玉奴的踪迹,却正好抓获了一批潜逃在外的东宫残党。”
闻言,林舟神色自若,“陛下应当知道,我已和东宫没有任何联系了。”
江赜却问:“此次抓获的一人,名唤窦云骁,你可知晓?”
林舟回忆了一会儿,是个陌生的名字,她摇了摇头,“未曾听过。”
良久没听到江赜的回复,她抬眸,却见江赜定定地看着她,“陛下不信我?”
江赜移开目光,“非也。”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是玉奴的丈夫。”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林舟手边搁置着的茶杯摔落在地,被砸了个粉碎。
她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江赜,“陛下方才说什么?”
第46章
玉奴的丈夫?
林舟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正好踩上茶杯碎片,“陛下有玉奴的消息了吗?”
江赜皱眉,立即命宫人将地上的碎片扫走。
林舟现下哪里还管得什么碎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江赜,目光有些着急,“她在哪里?”
江赜面色如水般平静,面无表情,只问:“你想见她吗?”
林舟心跳如雷,想都不想就立即回答:“想。”
她心中挂记着玉奴,却未曾注意到江赜算不上好的神情。
江赜看着她脸上掩盖不住的喜色,垂眸压抑住眼中戾气,淡淡道:“午后,朕带你去见她。”
*
牢狱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味,耳边隐约传来水滴落的声音。
内侍解开铁门的锁,“陛下,请走这边。”
江赜一点头,跨步走了进去。
林舟抬眸看着江赜走在前头的背影,心跳得有些厉害。
她马上就能见到玉奴了。
行了许久,江赜终于在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
林舟一愣,待她反应过来时,立即看向牢狱中的人。
引路的狱卒拿过钥匙串开锁,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拉开,发出吱呀声。
接着昏暗的灯火,林舟看到一个人靠着墙壁蜷缩在角落里。
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才缓缓抬头。
或许是眼前的灯火晃着她的眼,她一时间没看清牢房前站着的人是谁。
林舟看着眼前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的人,张了张口,喉间却被梗住一般,发不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