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昏暗的地牢中不断传来哀嚎声,那声音回荡在牢狱之中,起初还有着不甘与愤怒,只是渐渐的,那声音便弱了下去,只剩绝望的呻吟。
犯人双臂被高高吊起,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鞭子打得稀烂。
他低垂着头,鲜血从他身上滴落到地上,他已昏厥过去,身体却还随着鞭子的落下抽动着。
江赜站在刑具架旁,随手挑起一把带着倒刺的尖刀,他将尖刀握在手中左右看了看,似乎才觉身后犯人的惨叫声弱了下去。
他微微偏头,旁边就有狱卒上前禀告,“陛下,人晕死过去了。”
江赜轻叹一声,颇为惋惜地将尖刀放回到刑具架上。
“真是可惜,新打制的刑具还没来得及试一试。”
他笑了笑,踱步到旁边栏杆前,垂眸看着里头一声不吭的人。
牢笼里还蹲着几个人,皆双手捂耳,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他缓缓开口,宛如地狱中的恶鬼,“那么,你们谁想替朕试一试这刑具呢?”
牢笼中的人一抖,险些哭出声来。
狱卒呈上来名册来,江赜的手指在名册上划过,骤然停了下来。
“张庆。”
铁笼里有人惊恐大叫一声,拼命往后退,但他背后便是石墙,退无可退。
江赜盯着他,忽而一笑,“把人带出来。”
名唤张庆的人被狱卒一左一右地拖到了江赜面前。
他扑通一声就被按倒在江赜面前。
江赜面无表情问道:“你们是如何跟齐承沅联络的?”
张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咬紧了牙,一声不吭。
对此,江赜早已见怪不怪,又漫不经心问:“这朝中还有谁是你的同党?”
张庆十指抓地,身子抖得厉害,却依然不肯开口。
江赜慢步至刑具架旁,随意抬手一指,“就这个吧。”
话音刚落,就有狱卒上前来拿过刑具架上的长刀,将张庆双手捆住,扬手用抄他刺了下去。
惨叫声在地牢中回荡着,江赜却恍若未闻,只是挑选着下一个刑具。在这腌臢之地,他衣袍却一尘不染,仿佛身后血腥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审到现在,却依然没有人招。
江赜从刑具上拿出一卷浸了盐水的鞭子,丢给旁边的狱卒。
“继续。”
他转身走向一旁的座椅,淡淡道:“直到他愿意开口。”
狱卒应了一声,远处的惨叫声音更大了些。
江赜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待茶杯见底时,狱卒走了过来,朝他摇了摇头。
江赜眼神一冷。
这些人见到同党被折磨的样子,虽个个怕得要命,但真正到了用刑时,却跟个硬骨头一样,一句话都不肯吐露出来。
余风看着江赜如此,便知他已在压着怒火了,于是道:“主子,属下再拖一个人出来?一定能逼供出来。”
江赜抬手,止住了余风。
“这些个硬骨头,再打死一万个都没有用。”
余风脸色有些沉重,“那该如何是好?”
阿朝好不容易抓住他们这条线,这些人却谨慎得很,一有风吹草动就将所有文书焚烧殆尽,因此除了手上这些人,他们并没有找到别的线索。
若这些人皆咬死不开口,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一趟?
江赜放下茶杯,目光转冷,“不急,这世上还没有朕撬不开的嘴。”
只是话音刚落,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张倔强的脸。
他轻笑了一声,思绪回笼。
江赜慢步至铁笼前,目光扫过里面的每一个人。
他们面色苍白,目光却幽幽地盯着江赜。
江赜欣赏着他们脸上的惶恐与愤怒,嘴角勾起冷笑,“你们谁是窦云骁?”
里面有一人缓缓站了起来,他双手握成拳,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我是。”
窦云骁并不像别人那般惊慌失措,江赜盯了他一会儿,才道:“带出来。”
狱卒前去拖人时,却被他一左一右地甩开。
窦云骁道:“我自己会走。”
说着,他便自己走了出来,却被狱卒压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江赜不禁道:“倒是有些骨气。”
窦云骁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刑具架上,刑具上还残留着他的同党的血,正一点一滴往下落。
他抿了抿唇,绷紧了脸。
江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笑了笑。
他走到窦云骁身边,“你和先前的人不一样,那边的刑具不适合你。”
窦云骁一皱眉,抬头看到的便是江赜似笑非笑的脸,他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就听江赜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就不担心你的妻子如何了?”
话音一落,就见窦云骁脸色突变。
他猛地向前一冲,却被身边狱卒死死压着。
“玉奴……你把玉奴怎么样了!”
江赜看着他面上的惊慌失措,终于满意一笑。
“朕还不至于对一个怀有身孕的妇人如何。只是后面你的妻子能否平安,全看你表现了。”
窦云骁绷紧了脸,良久,他忽地垂下了头。
“逆贼,妄想用我妻子要挟我。”
他抬头,目光愤愤,“我是绝不会背叛太子殿下的。”
江赜盯着他脸上的决然,忽而一笑。
“也好。”
江赜背对着窦云骁,手指在刑具架上划过,“朕也不用天天听着一个妇人哭泣了。”
他脚下一顿,取出一根约有手指粗的尖针。
江赜偏头看着窦云骁,问道:“你说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受不受得住这个东西呢?”
他手指轻轻一敲,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窦云骁瞳孔猛地一缩,怒吼道:“你个畜牲!你会下地狱的!”
他想朝江赜冲过来,却被旁边的人一压,直接跪在了地上。
江赜看着他如此狼狈,冷声道:“来人,将这冷针,给窦夫人送过去。”
窦云骁脸上神情一凝,怔怔地看着江赜手中的刑具,地牢中光线昏暗,刑具上却泛着冷光。
旁边的狱卒应了一声,接过了江赜手上的刑具。
“等等……”
窦云骁心中一慌,满心皆是玉奴面带痛楚的模样。
他忽而大喊,“等等!”
江赜眸光转动,吩咐狱卒,“带到偏房,朕亲自审问。”
听着两人的对话,地牢中剩下的人便慌了。
有人冲到铁栏边上,朝窦云骁的背影喊着,“懦夫!你怎能叛变!”
地牢中顿时一阵骚动。
江赜却站在了铁笼面前,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他的目光在里面的人脸上越过,眼眸微沉,“方才那些不肯开口的人下场如何,你们也是见过了。待朕从他那问出了有用的东西,朕想如何折磨你们,便如何折磨你们。现在你们若说些朕感兴趣的事,朕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话音刚落,铁笼中的人便各怀心思起来。
下一刻,便听有人争着道:“启元殿的元城,也是太子的人!”
有了这么一个人开头,后面的人便争先恐后地将自己所知皆说了出来。
一片喧闹中,只见江赜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笑来。
*
旁边的牢狱中,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林舟让浅萍熬了碗安胎药,一同带到了牢狱中。
“阿袖。”
林舟站在铁栏外,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听到声音,玉奴微微抬起头来,她看到林舟,才缓缓站了起来。
“阿姐?”
旁边的狱卒开了锁,林舟便急急走了进去,她握着玉奴泛凉的手蹙眉,连忙让浅萍将吃食和被褥都拿了进来。
玉奴只是摇了摇头,“我不想吃。”
林舟抬手抚上她枯瘦的脸,“我让人熬了安胎药,你多少喝点。地牢阴湿,久了怕是对胎儿不好。”
闻言,玉奴呆滞的眼眸才微微一动,目光落在了那碗安胎药上。
玉奴已许久没有进食,她起初只是小口吃着东西,后面便忍不住地大口吞咽起来。
林舟站在旁边,满目心疼。
玉奴吃着吃着,似被呛到了,捂着嘴巴狠狠咳了几声。
“快端水来。”
林舟从浅萍手里拿过水,拍着玉奴的背让她喝下。
玉奴饮下水,压住了嗓间的不适,她却忽的笑了起来。
林舟一愣,就听她道:“这般光景,倒是让我想起了竟思哥哥。”
闻言,林舟眼神便暗淡了下来,抬着水碗的手也有些无力。
小时候,他们三人曾争着喝一碗糖水,最终是阿袖抢到了,她一口饮下,却呛了水,捂着嗓子咳个不停。
玉奴背靠着墙壁,面容枯瘦,她淡淡道:“我时常在想,若当年我多忍一忍,也许竟思哥哥就能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