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林舟年少时机灵纯真的模样,见过她在牢狱中狼狈的模样,也见过她面带杀意的模样,却唯独没见过她这般,簪花点发,唇染脂色,乌发披肩。
竟比梦中的模样更动人些。
江赜愣神的功夫,林舟已然行至了他身前。
她垂眸,纤细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腰封上。
“陛下忙完了?”
说着,腰封已被她解下。
江赜抓住她的手,哑声问:“你这是何意?”
林舟缓缓抬眸,一双澄澈的眼眸看着江赜。她轻轻一笑,却不答江赜的话,只道:“夜已深,陛下何不早些歇息呢?”
旁边烛火被轻风一吹,火苗摇曳着,林舟面上的光也忽暗忽明起来。
眼前的人似乎随时都会消散一般,江赜握着她的手也不自觉地缩紧。
江赜的眼神逐渐变得深幽,他轻轻抬起林舟的下颌,看着她那染得如花般妖艳的唇,“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林舟一改之前的窘迫,只浅笑道:“陛下可还要我再说一遍?”
她说着,抬手轻轻环住了江赜的腰身。
江赜身子一僵。
这是林舟头次这般主动。
他垂眸定定地看着林舟,忽而分不清眼前的人是他梦境中的幻想,还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人。
直到那浅浅的呼吸声贴上他的脸侧,他才晃过神来。
江赜俯身,扣紧了对方的腰肢,叫她再无退路。
“林舟,这是你自己选的。”
他一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径直朝着里屋走去。
林舟才落到床榻上,便被他捏住了脖颈,下一刻滚烫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江赜那粗粝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肌肤。
她忽地想到了与江赜对弈时的光景。
他下一步落棋到何处,她总是捉摸不透。
他的棋风或如风暴凛掠,或如春雨般轻柔细腻。
有时被拖得久了,林舟迫切想要从这种似有似无、忽远忽近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她想要离开,他却穷追不舍,不肯放过她。
“陛下……”
她看着棋盘上被逼入绝路的棋子,低头抗拒着。
而江赜只是轻声一笑,伸手撩开她耳边因汗水沾湿了的发丝,“这么紧张做什么?放松些。”
林舟撇开脸,紧紧抿着唇。
江赜只好俯身在她眉间落在一吻,“再来一局?”
林舟犹豫地执起一棋,却还是放下棋子,有些惊慌地摇头,“不……不来了。”
江赜恍若未闻,双臂紧紧环着她的腰肢,俯身埋在她的脖颈之间,轻轻嗅着她身上的清香。
他的目光落在棋盘上,捏住她白皙的手腕,在她耳边轻声道:“朕教你。”
说着,他让她执起一子,带着她的手将子落在棋盘上,只一棋之差,棋局便骤然扭转,白子凌驾于黑子之上。
林舟掌握了主动权。
江赜笑了笑,凑到她耳边问:“可满意了?”
他那带着湿意的呼吸声喷散在林舟耳边,她微微一缩,想要躲开,却被江赜锁得紧紧的。
“陛下!”
林舟有些急了,双手推搡着他,却不料江赜手一拉,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江赜长臂一扫,将棋盘上的棋子清空。
他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炽热感从身后传来。
他哑声道:“再来一局。”
于是棋盘上又渐渐布满了棋子,白子与黑子相互纠缠着,你进我退,不死不休。
晨时,阳光爬上床塌,林舟才睁开眼。
她愣愣地瞧着床帘,有些恍惚。
身边的人似察觉到她醒了过来,微微一动,长臂便揽上了她的腰肢,将她往怀里一带。
林舟瞧着外面的日头,清醒了过来,“陛下今日还要上朝。”
一开口,才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江赜含糊道:“今日休沐。”
说着,额头抵在了她的后颈,拥着她假寐。
昨夜林舟几乎没有睡,江赜这般揽着她,也叫她渐渐有了睡意。
只是待她正要入睡时,忽而感觉到身边的人一双手开始上下游离。
林舟睁开眼,按住他的手,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有些窘迫,“陛下,现在是白日。”
身后的人动作一顿,还是老实地收回了手。
江赜缓缓撑起身来,目光直直地看着林舟。
林舟垂下眸,试图挡住他的视线,怎奈他的目光太过炽热,她只能拉过被褥,将脑袋埋入其中。
江赜轻笑了一声,他扯过被褥,“朕不看你了,别把自己闷着。”
林舟只侧过身,闭眼假寐。
江赜垂眸看着她的睡颜,久久不移目。
有江赜这般盯着,林舟也睡不着,她翻了个身,索性将心中酝酿了许久的话说出,“陛下,我有一事相求。”
江赜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落在一吻。
“你是要向玉奴求情吧?”
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来,林舟便抬眸看向他,“是。”
闻言,江赜却并不恼怒,他只垂眸看着她,“朕知你定然放不下她。”
林舟斟酌道:“齐承沅不仅蒙骗了我,也蒙骗了玉奴。待我向她一一说明,她定能理解的。窦云骁虽犯下大错,但玉奴腹中胎儿并无过错,陛下可否饶那孩子一命?”
江赜把玩着她的手,良久才道:“她是你牵挂的人,若朕逼死了她,你可是要恨朕一辈子?”
林舟垂下眸,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江赜沉默地看着她,良久叹了一声,“罢了,朕还不至于和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过不去。”
闻言,林舟心中一喜。
她抬眸看着江赜,“陛下这是答应了?”
她没想到江赜答应得这么容易。
瞧着她眼中遮不住的欢喜,江赜一怔。
说来,他甚少见林舟眼中带笑的模样,似乎从相识时起,林舟便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从未在他面前有过这般真心实意的笑颜。
念此,江赜心中一柔,“朕说的,自然做数。”
林舟心中松了口气,见江赜此时心情正好,便趁机道:“陛下可否再允我一事?”
“何事?”
林舟抿唇,心跳如雷,还是缓缓开口,“陛下,可否再饶那窦云骁一命?”
话音刚落,身边的人动作便一顿。
林舟知晓她这般有些得寸进尺,但是一想到玉奴那双含着泪水的双眸,她便想再为玉奴争取。
只是窦云骁是齐承沅的部下,甚至被抓获前还在谋划暗杀江赜,江赜这次定然不会那么轻易同意她的请求。
于是林舟又道:“杨掷。”
她抬眸看着江赜,“当年杀害安定王的那个神秘人,名唤杨掷,曾以太监的身份跟在齐承沅身边。这是我破解那封密信后推敲而来的,杨掷未入宫之前,似与罗贞有往来……”
话未说话,她手便一痛。
江赜死死地抓着她的手。
林舟禁声,将剩下的话都咽到了肚子中。
江赜面上虽然一片平静,但眼中却似暴雨前的平静般开始翻涌着。
他盯着林舟的眼睛,良久才笑道:“当初齐承沅只给了你个麟台郎当,实在是屈才了。你这么会精打细算,应当赏你个户部尚书当才对。”
他话中的讽刺如此明显,林舟怎会听不出来。
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江赜手指轻轻按在她的脖颈上,翻身将她压下,“你用杨掷换窦云骁一命,那你将昨夜当成了什么?换那孽子一命的筹码吗?”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林舟想要偏头躲开,却被他掐着下颌动弹不得。
江赜咬牙切齿,“说话啊,林舟。”
昨夜的柔情似水险些让他沉溺。
他原以为她心中渐渐也有了他的存在,而现在她却将那镜中花水中月彻底打破。
到头来还是一场利弊的交易,她的心中依旧没有他。
“陛下。”
林舟不知江赜的怒意从何而来,只能道:“陛下所要的不过是我的臣服罢了。我愿以我的一切,换玉奴一家平安。”
闻言,江赜心中冷笑,是了,她现在能在他身边,也是源于一场交易罢了。
“林舟,你真是最知道如何激怒朕。”
他骤然起身,林舟猝不及防倒在床塌上。
江赜系好衣带,淡声道:“且让朕看看,这场交易,你能换到什么程度?”
说罢,他便大步离去。
房门被大力合上,林舟闭上眼,压下心中一片酸涩。
片刻后,门外传来了浅萍小心翼翼的问候声:“公子,可需奴婢服侍您起身?”
林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不必。”
她缓缓起身披上外衫,脚才踩地,又听门外浅萍道了句:“陛下走时吩咐,今日允您去见玉奴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