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舟眼睫一颤,喜上心头。
她回身抱住江赜,“多谢陛下。”
她这一句感谢,是真心的。
江赜垂眸,看着抱住他腰身的林舟,心中更多的是酸涩。
他缓缓抬手,想要抚摸她的发顶,却又放下。
“还有一事。”
江赜喉结轻滚,声音喑哑。
林舟不解抬头,“何事?”
江赜忽而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他看向了窗外的夜幕,“三日后,朕将设宴,召京中贵女入京。”
林舟一愣。
江赜话说得委婉,但她也听明白了。
其实对于江赜会选妃一事,她早有准备。
身为帝王,这是必然的事。
林舟压下心中的一丝别扭,道:“恭喜陛下,日后这后宫便热闹起来了。”
听着她这毫不在意的语气,江赜身形一顿。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脸上。
只见她嘴角带笑,双手还抚在他肩上,目光甚是坦荡,没有一丝不满或埋怨。
江赜只觉自己的心脏微微抽痛,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
他低声问:“是吗?”
江赜握着她的手不断用力,捏得林舟皱起了眉。
瞧着她面上因他而痛的神色,江赜心中竟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最恨的便是林舟这幅毫不在意的模样。
枉他先前那般小心翼翼,不知如何对她提起封妃的事,她倒好,对此浑然不在意。
“陛下……”
林舟吃痛,抬眸瞬间她似乎看到了江赜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
她微微惊讶,只是待她再去寻那抹神色时,江赜已恢复往日淡漠的神情。
江赜淡淡道:“甚好。待嫔妃入宫,你便不可在后宫中随意走动。”
林舟只道:“是。”
江赜眼神一暗,又道:“没有朕的允许,你只能在这幽静院中,一步也不得出。”
林舟还是道:“是。”
偏是林舟如此乖顺的回应,叫江赜心中怒气横生。
“林舟!”
他一用力,林舟便觉自己的手腕要被他折断了一般,她闷哼一声,随后手上的力道骤然散去。
他所要求的,她都一一应了,她不解江赜这怒气从何而来。
只是林舟再抬眸时,看到的便是江赜摔门而出的背影。
*
陛下终于动了选妃的心思,盛林苑的宴会在整个京城掀起了波澜。
待到盛宴那日,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京中各家世族皆携了女眷入场,一时间环肥燕瘦,佳丽云集。
虽仅有三日准备时间,在礼部的精心布置下,此宴还是办得盛大。
江赜居于高位,面无表情地扫视着下方。
臣子带着女眷一一上前来向他请安。
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用脂粉精心修饰过的脸,举杯饮酒。
他觉得甚是无趣。
眼看宴会已行至一半,陛下还未有过任何表示,底下臣子隐隐有些着急。
就连内侍也在朝臣的屡屡暗示下,低声向江赜询问:“陛下,可是有何不妥?”
江赜抬眸横看了他一眼,看得内侍心一惊,忙慌低下了头。
江赜也不为难他,只道:“并无不妥之处。这宴会安排的……甚是有趣。”
除此之外,便无任何指示。
内侍哑然,只好退下,迎着朝臣们的目光,隐隐摇头。
宴会底下喧哗起来,江赜这才把目光从眼前的酒杯移到宴会底下。
只见刀芸纯一身浅蓝衣裙,鬓上簪着一朵花,笑意盈盈地随刀震前来请安。
刀芸纯扮得美貌,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与平时一身劲装截然不同,不由得叫江赜多看了一眼。
她这身衣服,倒是让他想到了林舟。
念此,江赜心中泛起些许苦涩,他一抬杯,将酒一饮而尽。
刀芸纯本因江赜多看的那一眼扬起了头,而后却见江赜自顾自地饮着酒,便再没有多余的表态,面上也略带尴尬。
整场宴会,江赜如同一个局外人般,对贵女们的才艺也只是略微颔首,也不顾朝臣与内侍的屡屡暗示,只独饮着酒,敷衍至极。
眼看宴会至尾,他还未选出一人,向来沉得住气的刀家也有些着急了。
“陛下。”
刀震朝江赜一鞠,“小女自小仰慕天家威仪,感念陛下厚恩。入京以来,气候多变,小女自幼体弱,恳请陛下允小女在宫中小住几日。一来宫中御医妙手回春,便于调养,二来可跟随宫中嬷嬷学习礼仪,以备将来更好侍奉陛下。”
刀震从一开始便看出了江赜的抗拒,他这一番话,既能让刀芸纯住入宫中,又给了江赜台阶下。
刀家对江赜有莫大的恩情,刀震提的要求,只要不是过分至极,江赜向来不会不接受。
江赜闻言,果然道:“既如此,便让刀小姐在宫中小住几日吧。”
说话间,江赜想着将刀芸纯安排到离幽静院最远的地方。
刀震大喜,“臣叩谢陛下圣恩。”
除了刀家,其他臣子面上皆露失望与尴尬,暗道刀家狡猾。
刀家善武,自幼便随着父兄习武的刀芸纯哪能真的“体弱”?
只是陛下圣令已下,他人心中纵有千万种不甘,也只能咽入肚中。
于是一场盛宴,便如此草草结束了。
第53章
雨夜,疾风吹打着房门。
回春堂的大夫出门瞧了一眼,迎面而来的风带着一股子湿意,漆黑的街道上已空无一人。
大夫将药房的门关上,打了个哈欠就要回房。
只是在蜡烛被吹灭的一瞬间,冰凉的剑锋抵在了他的喉咙处。
那大夫一惊,侧身后退,扯过旁边的棍子就朝着眼前的人打去,却不料他身后还有一人,抬手劈在他脖颈,狠辣果断。
大夫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借着月色,余风自黑暗中走出,他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带走。”
立即就有侍卫上前拖住他的身子,往黑暗中走去了。
街上一片静寂,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声,便再无声响。整条街沉寂在睡意中,没有任何人发觉这里的动静。
据窦云骁所说,回春堂便是潜藏在境内中的逆党与齐承沅传递消息的渠道。
这回春堂,曾是钺朝皇后一手经营起来的医馆,后来逐渐遍布天下各地。
钺朝被灭之前,回春堂确实只是普普通通的医馆,就诊看病,救死扶伤,以是朝廷并未过多怀疑。
但钺朝被灭后便不同了。
回春堂遍布天下,相互间借着药方传递着消息,直到送至北地。
加上林舟曾经破解的密信,可以确定的是,齐承沅如今就藏在罗贞旧址,北地荒漠。
而他身边那位杨掷,应是与罗贞人有些关系。
罗贞还未被灭时,杨掷便跟随在钺朝皇后身边,抛弃了从前的过往,只在宫中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太监。甚至在罗贞被灭后,他也并未暴露出过多的情绪,依旧对皇后太子忠心耿耿。
钺朝被灭,他带着齐承沅北上,径直入了罗贞旧址,消失不见。同时境内的回春堂也开始向罗贞暗暗传递着朝廷有关的情报。
想到罗贞皇族逃脱在外的传言,江赜不得不将其与齐承沅联系在一起。
当年平定罗贞,安定王并未如灭瓦拄那般将罗贞全灭,并非是心存怜悯,而是无奈之举。
罗贞族崇尚神明,以养虫为乐,传说其皇室还有与过世之人通灵的能力,十分诡异。
当年安定王驱逐罗贞皇室至北地荒漠,高热之中遇虫群,探路士卒未能有一人生还,再继续追逐的风险过大,以是安定王只好止步于北地荒漠。
这么多年来,罗贞人一直未有动静,世人也渐渐遗忘了罗贞皇族有关的的传闻,觉得罗贞皇室已无能力卷土重来。
而这次所有线索都指向了罗贞,江赜便不得不再深思一层。
余风向江赜上报着此次剿灭回春堂的情报,为了不打草惊蛇,江赜布局已久,此次剿灭计划几乎是同时进行,各地情报如今正陆续呈上来。
江赜拿起桌上纸张,是林舟之前交给他的密信。
他盯着纸张上“杨掷”二字,手一用力,纸张便皱成一团。
“继续探。”
他要将齐承沅留在大郢的所有势力通通拔除。
*
“这药我加了些蜂蜜,应是没有上回苦了。”
诏狱中,林舟递来帕子,擦了擦玉奴嘴角的药渍,“如何?”
玉奴抿下药,口中还是有些苦涩,“确实好多了。”
浅萍在牢房中生起了暖炉,林舟道:“这牢中阴冷,我忧心对你身子不好,便带了暖炉来,已同狱卒知会过,你安心用着就是。”
闻言,玉奴眼睛一湿,也知晓林舟的不易,轻声道了句:“多谢阿姐。”
她接着追问,“上回阿姐说的全身而退的法子,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