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一愣,接着堆着笑容客客气气地说:“我说错了,这位同志,我是实心实意过来接她的。”
赵小杏看了方大哥一眼,方大哥低头看了眼锤子,赶紧跟说:“这里说不清,咱们上瓦房那边找小梅和小燕去,见了面就说的清楚了。”
中年男人见他们要找人,一口一个“小梅”,想了想吓了一大跳,该不会是立功的那个青梅吧?
看他脸上悻悻地,赵小杏跟方大哥使个眼色,方大哥走过来揽着中年男人的肩膀,免得他走到半路溜了。
赵小杏低头看小男孩一眼,对方手脏了吧唧,她不想拎着,就说:“跟我走。”
小男孩抬头傻乎乎地问:“走?是找我——”
中年男人马上朝他后脑勺拍了下说:“走你的路少废话。彩礼钱都给了,肯定能接回去。”
这话不光是说给小男孩听的,也是说给赵小杏和方大哥听的。
给了彩礼就是下了定,一般没有大问题都是要娶回去的。
赵小杏眼睛从中年男人身上瞟到小男孩身上,还是觉得糊涂。
这俩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婆家人。
最后想了想,还是去找青梅,青梅聪明,一定会处理好。
第26章
新家马上要上房顶,青梅头上罩着粉色三角巾,叉着蛮腰站在前院,满意的不得了。
乡亲们铆足劲儿,要帮她在春耕前将屋子起起来。四周的围墙也要砌完了,跟隔壁落魄的陈家有了鲜明对比。
她手边的凳子上,放着一小盆酸甜的三月泡和野桑葚,都是小缸和七八岁的小兄弟们到后山摘来给她的。
年纪大一点,十岁出头的就不爱跟他们玩了。
他们也不知道该叫她什么,跟着小缸一起“青梅”长“青梅”短的叫。青梅也不生气,时常做好饭菜也会给他们盛两碗,叫他们上边上吃去。
顾轻舟最近任务忙,打过几次电话询问新房的情况,有时候青梅接到了,听着电话里温朗的声音像是变了个人,俩人倒是比面对面说话客气。
有时候青梅去县里买东西换成别人接的,也就说几句挂了。
大家似乎默认青梅跟顾家走的近,早晚要成为一家人,对此并没有闲言碎语。赵五荷女士非常欣慰。
青梅还在琢磨中午给大家做什么好吃的,最近山上的笋子也出来了,也不知道供销社有没有帮乡亲代卖的。
要是有她多买些,今天吃一点,剩下的腌酸笋。
等天气热了,大夏天奶奶吃东西没胃口,用酸笋丝炒螺蛳下面条,开胃又爽口。奶奶吃了还想再吃。
要是再有点酱辣子拌在一起,放出去卖绝对大家都抢着要。
“小梅,你来啊!”赵小杏远远看到纤细的人影得意地站在新房前欣赏,不是青梅还能是哪个。
青梅转过头,见到一大一小两个陌生男人,还有怯生生跟着一起过来的小燕,她顿时明白了,这是来接小燕的。
方大哥跟她们说:“到我家里去说,这边人多。”
青梅看出小燕的忐忑,迎着小燕过去,挽着她的胳膊说:“走,没事。”
方大哥开门让她们进去,方大嫂出工分去了,小缸跟小伙伴在门口玩,家里只有她们。
青梅她们没去炕上,就在堂屋里拖着板凳坐了一圈。
赵小杏坐下以后说:“他们说是婆家人来接小燕,我觉得不像。她娘家又不是没人,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中年男子自我介绍说:“我叫余裕,这是我儿子余福。我们的确是小燕的婆家人,不信你们可以问她。”
青梅把目光转到小燕身上,小燕抓着她的手微微发抖。
青梅还以为是上次退亲的人家,就问余裕说:“不是已经退亲了?怎么又来找她?你们这是要纠缠她吗?”
“别误会,不是的。”余裕忙摆手,还算是讲道理地解释说:“我们是另外一家。头一家男方已经跟别人定亲了。”
青梅眼神询问小燕,小燕侧过脸,羞臊地说:“是的。”
青梅看余裕不像是蛮不讲理的人,但小燕明显不愿意过去。应该是嫌弃年纪太大?
她就说:“余裕大哥,咱们现在讲究婚姻自由。你们俩年纪岁数差得太大,她——”
余裕一直不让儿子说话,听到这里,余福突然喊了声:“大什么大,我一点不嫌弃她岁数大!我就是要娶她!”
什么?!
“啊?你娶不是你爹娶?”青梅把目光落在小男孩身上,看起来跟小缸的同伴差不多大。
余福喊道:“我爹身子要不行了,就指望我娶媳妇开枝散叶了!”
青梅冷下脸说:“开枝散叶个屁。”
赵小杏也惊讶地说:“你们、你们这是要找童养媳啊!怪不得小燕说不出口,要跳河,你们这是封建余孽!”
余裕也知道这是不对的,赶紧站起来表态:“我身体不好,就这么个儿子,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他长大了,咳咳,我是认认真真、恭恭敬敬地想要把小燕同志娶到家里做儿媳妇,绝对不会对她不好。”
小燕紧紧抓着青梅的胳膊说:“我、我不愿意。”
“听到没有?小燕不愿意。”
青梅头疼地说:“哪怕小燕同意,婚也结不成。你儿子没成年,根本拿不到结婚证。而且现在提倡晚婚晚育,你儿子这才多大?”
余福自己说:“我十岁啦,就是长得小,能伺候媳妇。我给她烧水,伺候她洗脸洗脚洗屁股!”
赵小杏忍不住骂:“小流氓,伺候你个嘴巴子!”
小燕更是遭不住,“哇”地一声靠在青梅怀里痛哭。
青梅对着还想说话的余福说:“年纪小耍流氓也会被割小鹊儿的。”
余福得意洋洋的脸一下凝滞住,马上捂着自己的档瞬间变脸:“哇哇哇哇,爹,我不要割小鹊儿!我不要割小鹊儿啊!”
余裕心疼儿子,又觉得儿子丢人,当即喊了声:“哭什么哭,再哭我现在就给你割了!”
余福站起来,把板凳踢倒伸手要拉小燕,但是看小燕被青梅抱着,青梅的气势跟小燕不一样,像是真能跟他动手的,当下坐在地上哇哇哭闹。
这一招百试不爽,要什么他爹都能给。
余裕愁眉苦脸地看着儿子,都是被他惯的,一不顺脾气就大哭大闹。
正在此刻,从外面玩的兴高采烈地小缸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小伙伴。
他看到有小孩在他家闹腾,蹲下来拉着他的手往上抬:“你是谁?为什么要在我家闹?”
余福哭唧唧地说:“我是来接我媳妇的。”
小缸脸色大变:“接媳妇?你这么小就要被媳妇管着啦?”
余福停下哭,抬头望着一脸真切的小缸说:“不是我管媳妇吗?”
小缸非常真诚地说:“咋可能呢。你家原来吃饭穿衣都是谁管着,脏了谁挨骂?”
余福回忆说:“我娘在的时候都是我娘管着,我爹挨骂。”
小缸又说:“你家挣了工分,都是谁把着钱,小零食都不给买?”
余福脸色大变:“我娘把着钱,她不给我买零食也不让我爹买烟抽!”
赵小杏看了眼青梅,青梅悄悄指了指门外站着的方大嫂,应该是她教的。
门外又进来几个小伙伴,围着余福羞羞脸:“你会抓泥鳅吗?你会套毛驴吗?你会煮猪食吗?你连工分都赚不到,还想娶媳妇,脸皮比青梅家的院墙还厚!”
余福在大人面前闹觉得没什么,要是在小伙伴面前闹,觉得丢人,他没面子。
他讪讪地坐在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缸又说:“有媳妇以后,睡觉的时候不让睡觉,玩得开心的时候喊你回家。脏衣服、臭袜子都得你洗,一不听话,耳朵给你揪掉咯。”
一直在屋里站着的方大哥脸上挂不住了,咳了两声。
小缸拿着小手帕擦擦唇角,伸出手拉着余福起来:“你怎么还在地上打滚,我是个傻子都不在地上打滚。”
余福:“......”
他一骨碌爬起来...需要静静。
他不能比傻子还傻啊。
青梅于是问余裕:“小燕的娘家不打算管她了?”
余裕叹口气,明白今天难以把小燕带走。实话实说:“是啊,我还想让她爹娘过来一起接她。她爹娘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让我直接接到我家就行了。毕竟我彩礼都给了,她爹娘拿了彩礼还张罗着给她哥办婚事呢。”
青梅拍了拍小燕的背,叹口气说:“彩礼给了多少?”
余裕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着说:“给了八十元。”
余福忽然喊道:“爹!我不要媳妇了,把钱还给我,我要回家买零食睡大觉去!”
余裕问他:“说真的?”
余福说:“这么多钱够我买多少小零食,你把钱拿回来,我不要娶媳妇,我要自己把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