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在将军府里年年中秋吃得都是什么……?”
原来并非口味奇特。
只是见识短浅尔。
众人不禁都要忍不住叹看主位上那位年纪轻轻的将领一眼。
可怜……
北曲顿生感慨万千,像是明白过来了什么。
不禁端起手中酒杯遥对头顶明月,感叹良久道:“北曲谨以此杯,敬此刻与我遥遥相隔、苦心孤诣诓骗北曲月饼只能用酱油和红糖作陷的将军府同府弟兄……岁岁年年……只能食酱油红糖月饼!”
云萧、墨然及众人:“……”
怨念不可谓不深。
第296章 醉
数百里外,巫亚停云手边将领天涯、南冥、林海三将同时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将军府之首转目看了他们一眼。素来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讽笑:“你等三人同时打喷嚏,怕不是一起做了什么损事被念了。”
天涯、南冥、林海面面相相觑,而后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红豆沙月饼。“难道会是……?”
素来多谋善思的林海继而微微一笑:“说起来,北曲那小子看着机灵,其实从小挣扎苟活,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刚进将军府那几年我跟他说月饼都是用酱油红糖做陷……他竟当了真……哈~也不知今日月圆他会不会还像往年一样烤制出那么难吃的月饼来叫大伙儿吃……应该不会了吧?哈哈……”
巫亚停云及其座下来助之江湖势力盛宴、申屠烬等皆侧目看他。
当年同样帮腔唬骗过北曲的天涯、南冥将军不动声色地咳了一声。
世家出身的天涯语声有几分尴尬:“玩笑而已,哈哈。”
林海紧接着补了一句:“是了,要是北曲真到现在还当真也未免太傻了~”
众更为侧目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罗甸城中,后军将军北曲也于夜风中打了个喷嚏!
夜阑深。
共庆月圆后,云萧复将白衣女子抱下看台,安置回木轮椅中。
墨然领身侧少年上前来与端木道了一句,便欲领少年回帐中休憩。只是行出几步,忽又回头来多看了椅中女子一眼。
女子端然静坐于木轮椅中,看起来并无异样。
墨然身侧,脸覆铁皮面具的少年人静立一旁,不言不语,只是候他。
墨然回目便温,复又回首,缓步而离。少年跟随。
璎璃推起女子轮椅,亦回往营帐。叶绿叶、云萧随行在后。
片刻后,端木帐中。
叶绿叶将白衣女子抱上床榻、坐于榻沿。
璎璃折身去打水。
云萧接手将木轮椅推放于床尾一侧安置了,便拱手向白衣女子请安告退。“萧儿退下了。”言罢再向叶绿叶告退了一句,便欲退出。
绿衣之人看向云萧道:“回帐前可去看一眼纵白伤势。”
云萧颔首,转身即离。
行过榻前时手却忽然被人牵住。
?
下时回过头,便见榻沿上静坐的女子仰首正看着他所在,微微蹙着眉头道:“不要走。”
叶绿叶一震。
云萧亦震。
却是攀附在云萧肩头上的雪貂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炸了毛。
叶绿叶眼望白衣之人,语声平肃:“师父何意?”
端木却不答,拉着云萧的手分明在把他拽近自己。“不走。”
黑衣红樱之人怔罢,醒神,转首问叶绿叶:“师父可是喝酒了?”
叶绿叶这才忆起,方才觥筹杯措之间众人举杯同贺圆月预祝战事,为免失礼她便未去取端木手中之杯代饮。
——而云萧看在眼中,见叶绿叶不曾稍动,只以为杯中之酒已空。
叶绿叶点了点头。“当时师父已举杯,众人在看,我等作为弟子夺师父手中之杯未免逾礼,便未取。”她言罢,又道:“这又有何联系?”
云萧转目凝望榻边之人:“师父这是喝醉了。”
他轻轻挣动手腕,试将手从女子手中抽出,然榻沿之人又加一手,双手扯握,只攥得更紧……
感受着手中女子之手的冰凉柔软,黑衣红樱之人力求平声:“师父喝醉后便会是这样人事不分、形同稚子的模样……故我才嘱咐师姐莫要让师父饮酒。”
叶绿叶听得怔愣。
下瞬竟见端木将垂放在榻沿的双腿轻轻荡了起来,便如个坐在河边戏水的孩子一般……
叶绿叶便不由地呆看着白衣女子。
榻沿之人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便又抽出一只手向她的方向招了招。“过来。”
叶绿叶本能地依言走近。
待得立身白衣之人面前,榻沿之人便向上伸手……
叶绿叶还未反应过来,端木的手已然扯住了她的脸皮,然后用力往上扬。“……”
脸上又酸又痛,绿衣之人一时惊一时震一时愣,目光都直了。
黑衣红樱之人侧首,低头,看地,应是未在忍笑……吧。
端木认真地歪着脑袋仰头与叶绿叶道:“你要,多笑笑。”
叶绿叶闻言,心下微微震动了一下,随后伸手覆住了端木正扯动她脸皮的那只手。
突然忆起一年前的除夕夜……
那时小蓝和阿紫都在,紫衣人儿欢欢喜喜地给她倒着怀中小蓝酿的桃花酿,嘴里说着:“这个可好喝了~是阿紫好不容易给大师姐留的呢~”
小蓝看着阿紫便道:“要某人忍得住谗,确实是好不容易。”
阿紫立时高高地嘟起了嘴:“就是说嘛~!”
小蓝听得便横了阿紫一眼:“可不是在夸你。”
:……
长夜微寂。
罗甸城中的营帐中灯火轻煌,叶绿叶静立微久,依言慢慢扬起唇来笑。
低头看着白衣女子蹙眉忧怀半似无念、半似怜疼自己的神情,目中不由地慢慢湿润了……绿衣之人回忆着轻喃道:“难怪那夜除夕……我劝师父喝杯酒暖暖身子……小蓝和阿紫那样紧张……怎说都不让……”
说话间眼前便又浮现出了那时阿紫夺过端木面前杯盏一饮而尽时的模样……
——“师父这桃花酿里有只蟑螂阿紫代您喝了!”
一颦一蹙,一言一笑,便似还在眼前……就是昨日。
眼泪不经意间就落了下来。
叶绿叶迎视着白衣女子惑然的眸,飞快伸手去抹了自己脸上的泪。
云萧转首看着绿衣之人,似明她心中所忆……眸色亦寥。
白衣女子虽目不能视,仰头间却似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忽是轻轻抽了抽鼻子,空茫无物的眸中亦已凝了泪,她一左一右紧紧抓着叶绿叶和云萧的手,将他们牵到自己面前。
下一刻埋首向前靠在两人身上,忽是小声啜泣了起来。“我……我也难过,我也想哭。”
叶绿叶似是不想再克制,转面把头一偏,埋在了云萧肩侧,咬牙颤声哭出了声。
云萧一静。
帐中灯火轻跃,昏黄朦胧,云萧立身榻前,不言不语,任榻沿、身侧,一站、一坐,一绿一白的两个女子将头靠在自己身上,闭目泣声,哽咽不止。
长夜忽凄,寂静冷清。
月圆,又未圆。
……
叶绿叶哭罢,低头看着榻沿之人紧紧抓着她与云萧的手。
而后忍不住伸手轻轻拭去白衣人垂落在脸上的泪。
端木若华像个迷途的孩子一样顺着她的手抬头来对着她的方向,空茫虚无的眼中没有焦距,只余一片澄澈、单纯与茫然。
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
叶绿叶眸中浮起万般情绪,最后全只化作了心疼与伤痛。
师父即便不说,对于阿紫和小蓝……也是心伤的吧?
顺着端木的另一只手看向被她牵住的云萧,叶绿叶忆起云萧体内那只阴阳蛊……眸中便又是一寂。
将手从端木手中抽出,转身便一边抹去脸上的泪,一边与身侧黑衣红樱之人道:“师弟你在这里多陪师父一会儿。”言罢自顾从营帐中行出。
璎璃正打了热水过来,被正自帐中走出的叶绿叶伸手接了。“热水给我,今夜我会陪着师父,璎璃回去休息吧。”
璎璃眸色微动,向后看见了帐中黑衣红樱之人立于榻沿的身影,知云萧还在帐中……然也未多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叶绿叶将热水端入帐中轻轻放置于地上,便与云萧道:“我去看一眼纵白,师父这里你先伺候着。”
云萧回头看着叶绿叶背对自己掀帘而出的身影,而后落眼于榻前地上盆中的热水中。
营帐中元火熔岩灯的光晕照亮四周,泛着温暖柔和的昏黄浅色。
云萧蹲在榻前除去白衣人的鞋袜,用手趟了趟盆中的热水,便将女子的脚握了慢慢浸入了水中。
他蹲在盆前拿着一侧的布巾细细地给女子擦洗着盆中的脚。
榻沿女子坐得端正,只有头微微歪着,认真地看着他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