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二小姐……”璎璃看着她,问出了这几日心中的疑问:“你的武功……”
盛宴轻轻扬笑:“就是被他废的。”微带笑意的脸上,眸光悠沉冷远,静得仿佛寒潭深底的凉石。
璎璃随即噤声,心口又闷又拧,透不过气来。十指都攥握得极紧了。
又过数日,木比塔一入帐,就看见盛宴靠坐在榻沿上,璎璃伸手在帮她揉着脚踝上被锁链箍出来的青紫淤痕。
看见木比塔掀帘而入,璎璃最后揉了几下,就起身退到了一边。
少女光洁柔白的小腿上,唯脚裸处青青紫紫,横列着一道道拖曳锁链箍出来的淤痕,异常显眼。
木比塔瞟了两眼就移开了目光,便当做没有看见,在榻沿坐下,照例抱着盛宴亲了一会儿,就起身往外走了。
却被盛宴开口叫住:“你今天还回帐吗?”
木比塔脚步一顿,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璎璃已经端着洗漱后的脏水,先一步掀帘出帐了。
盛宴转过头没有看木比塔,眸光往下落在了自己的脚裸上,又道了一句:“我身子已经好了。”
木比塔转过身看她,原地愣了片刻。
“这里不是你的营帐吗?你总不可能一直歇在赫连绮之那里。”
心跳马上跳快了起来,木比塔几步走回了床边,眼睛和他呲出的犬牙一样亮。
他看着榻上的女人道:“你说得对~”
偏头看见汉人婢女已经出帐,帘外守着的玛西也已经跟上去盯着她离远。
木比塔一把将坐在榻沿的女人抱进了自己怀里,手伸衣抚上她的腰,另一只手开始解她的中衣侧扣。
片刻后气息便乱,木比塔喘着气从她胸前抬起头来,眉间又拧:“身子当真好了吧?别老子一碰你,你又吐血发烧半死不活。”
肩头中衣越滑越低,盛宴双手抱胸隔开了他。“我有条件。”
木比塔已经在褪她的长裤。“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谈条件~”
盛宴被他推倒回榻上,欺身压上。
她于他亲上来时侧首避了开,自顾道:“我要你把璎璃留在营帐里,一直做我的婢女。”
木比塔追着她轻咬,喘息着吻住她的唇。“行吧~”
两人的长发很快纠缠在了一起。
盛宴抱着他,以为想好后,自己对此可无甚在意。
却原来此身仍会本能地抵触抗拒。
她忍到眼眶发红,最后将头埋入他颈侧,用他的发擦去了自己眼中的泪。
此后木比塔宿回了自己的营帐。
又一日,盛宴下榻坐在帐中低矮的炕桌前,拿手指蘸了杯中水正随意涂画着什么……
抬头便见木比塔脚步轻快地入了营帐。
看起来心情不错。
盛宴随手拂去了桌上所画的山水,迎视木比塔道:“看来赫连绮之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汉人女婢不在帐中,正于帐帘外濯衣晾晒。
木比塔便也没管她一个人在涂画什么,开口便道:“没错。”又道:“我哥还在教我识字~老子现在会写不少汉字了。”
盛宴闻言愣了一下。“你不识字?”
木比塔被她愣然的模样刺到,语声转而冷冷的:“老子不识字有什么奇怪的?我爹死得早,我娘整日病在床上,我养活自己都费劲,哪里来的闲功夫闲钱学字?”似是回想起了什么,木比塔的声音更冷。“我娘倒是一直想教我认汉字,可惜她一直病着,最后也没来得及教会我就病死了。”
盛宴回看他,眼前这个浑身痞味的羌族少年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盛宴看着他坐在兽毯上,意兴阑珊地摆弄起一把从袖中抽出的短刀。
“我也可以教你。”盛宴忽然出声:“认汉字。”
木比塔倏忽抬头,小鹿般圆亮漂亮的眼有点着愣地看着盛宴。
炕桌上被摆放上了一张简易的沙盘,两人坐在炕桌前,盛宴扶着他的手握好断枝,反复教他描画了好几遍“木比塔”三字。
只是小半个时辰下来,沙盘上的字仍旧歪歪扭扭,根本看不出来是何字。
盛宴忍不住皱眉:“你怎的如此蠢笨?”
木比塔原就绷着一根弦,额发都紧张得汗湿了,闻言立时就炸了:“你说什么?!”他转头狠瞪着盛宴,勃然怒道:“你不过是比我出生好些!生在中原武林世家里!老子要是也能跟你一样从小学字,有人教、有空闲练!做得肯定比你好!”
盛宴自是不服,她少时起便文修武备,向来哪一样都不输男子。又怎可能会输给他?
终是想到自己的谋算,便忍住了,不再奚落他。
木比塔烦躁地推掉了沙盘里的字:“你重新教!”
又道:“这次不写我的名字了!”
盛宴平静问声:“那写什么?”
木比塔想也不想道:“你姓什么?”
盛宴平声:“巫。”
木比塔重新抓起断枝握住。“写你的名字。”
盛宴捡起另一根断枝,写下了“盛宴”两字予他看。
木比塔一连看了沙盘里的字好几眼:“这是你的真名?”
盛宴顿了顿,后道:“不是。”
木比塔马上将其推掉了,扬声命令道:“写你的真名。”
盛宴冷眼瞟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真名?”
木比塔一把掐握住她的腰,磨着牙道:“你不告诉老子,今晚上就别想能睡。”
盛宴本能地拧眉,按住了他肆意的手。“写了你也不认识。”
木比塔拂开她的手,怒道:“叫你写就写!你一个俘虏哪那么多废话?!”
盛宴沉眸,视线垂落,拿着断枝慢慢于沙盘上写下了“巫聿胜艳”四字。
木比塔终肯抽回手,此时仔细看着沙盘上的字:“这是你的名字?真名?”
“嗯。”
木比塔握起一旁另一根断枝,一笔一画在字上描摩起来。
盛宴看着他描摩了数十遍后,终于舍得推掉一个字,自己在沙盘上补写起来。
未错。
又推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字。一一补写。
竟都未错。
不多时,他已全盘推掉,自己一笔一画写下了她的名字。
盛宴来看时,便见沙盘上的“巫聿胜艳”四字,不但未错,写得还比他写自己的名字时,好看得多。
木比塔离帐后,盛宴伸手点了点沙盘上自己的名字,眸光悠淡而沉远。
似更确定了什么,同时也对什么更多了一成胜券。
她慢慢描摩了一遍沙盘中的字迹,动作看似轻柔旖旎,然落在笔画上的眼神始终静淡如无物,透着轻薄如雾、虽淡却难以化开的冷硬。
“你的女人,自打那个汉人俘虏给她当了婢女后,对你热情了很多。”营帐外,玛西亦步亦趋地跟在木比塔身后,拧着眉嘀咕道:“她在勾引你。”
木比塔秀气的眉毛扬了扬,下巴朝天,一脸的肆无忌惮。“那又怎么样?”
“你认为她是真心跟你好?”玛西不咸不淡问声。
木比塔嗤了一声:“怎么可能!”羌族少年蜷曲的额发下,漂亮又精亮的眼中流过狠意,也流过轻蔑。
“我哥说过~她是夏国中原武林第一世家长大的小姐,家里名声大,背后还靠着夏国皇室,现在夏军的主帅就姓巫……出身不知道比老子好多少,又怎么可能打心眼里看得上老子?”
木比塔回想起什么,磨着牙恨声:“而且老子知道这个婆娘的脾气……”
想也不想低声骂道:“他姥姥的!保不定比老子还狠!还犟!”
玛西两条粗眉紧拧。“你知道?”
“老子自己帐子里的女人!老子当然知道!”
玛西当即啐了一句:“那你也该知道,你的女人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随她去~”语声满是不以为意。
玛西听得眉头又拧,看着木比塔大咧咧往前的背影,多嘴提醒:“她是你帐子里的女人,万一做出什么事对你不利,你可摘不清。”
木比塔已经大步朝着赫连帐子走远了。
拉巴子联合成了先零、卑湳两部回来,现在成了主帅,木比塔当然知道玛西是为了拉巴子才会提醒他~
“可不管她在谋划什么~”木比塔打从心里想着:“老子都觉得,总比这婆娘半死不活躺在床上一心要死好!”
此后原以为必胜的攻城之战失利,反军与西羌联合大军于毕节城外三十里驻扎。
随后不过五日,夏国援军赶到,毕节城的防守被层层加固,更难攻下。
战机一拖再拖,转眼到了仲冬十一月。
木比塔跟随在赫连绮之身后,大力掀开帐帘又将其摔回,一脸暴躁地从议事的营帐里出来。
“夏国援军不过就十万,早就探清楚了!有什么好怕的?!”木比塔想到刚才拉巴子驳回他哥说的那些一听就很有胜算的主意,只说要等,就心头火起:“等他娘的等!到底要等什么?!再等下去,粮草都快耗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