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生提点!老夫这就去求教惊云公子!望先生于乐□□上调元以待,届时一定救老夫独子一命!”
端木若华面色仍只是沉静着,回望他一脸喜色,只又道:“令公子心身俱损,其身若复,也至少十年不能再用音杀之技,而其心间积绪已久,郁结极深,若不解开心结也势必累心伤身……此一点,端木就无能无力了。”
乐正清音听得一震,而后紧紧伏身道:“若能救得小儿性命,音杀之技,定不教他再习……而其心结,老夫与夫人日后慢慢与他解开……此下,就有劳先生了。”
端木若华微叹一声,轻咳数声不止,过半晌方凝声道:“如此,端木尽力。”
.
落雪轩内。
阿紫一声哀叹:“看来今年得在这儿过年了……”
蓝苏婉闻言,微微一笑:“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可幸的是师父和大师姐过来了,不然为证未果,我们三个独自留在此地度过除夕才是伤怀。”
阿紫立时咧嘴,眉眼笑开:“说的也是!师父和大师姐在,阿紫的家人就都在了!”
端木若华闻此话,眉间微一怔,觉出紫衣丫头心境似有了不同以往的转变,心下微有慰。
叶绿叶却是望向她俩,皱眉道:“为证未果是何意?我与师父若不过来,你等不能自行归谷么?”
云萧立身于端木若华榻侧一角,此时敛声道:“我等与乐正申屠两家为证,是为见证输赢既定之后两家所许的承诺需得履行。如今申屠家独女申屠流阐尚未嫁来乐□□上,因而不算已果。”
叶绿叶闻言拧眉道:“申屠啸竟是把独女输给了乐正家?”
阿紫闻言嘻笑道:“大师姐没有想到吧!那天我和小云子一直看着!那乐正无殇赢的可真惊险,围看的人都猜他会怎么对付申屠家,谁知道他竟然说要把人家一个看起来又瘦又小的小丫头娶回家……”
叶绿叶微皱眉:“申屠啸答应了?”
“当然得答应了!他都打输了!大师姐你是没有看见,那时申屠老头儿的脸色可好玩了!答应乐正无殇把野丫头嫁过来的时候活像被人掐着脖子……”
端木若华轻咳了一声。
阿紫愣,随即搭下两眉,鼓着腮帮子收住了话头。
“若如此,我等若想早日归谷,一需乐正无殇尽早醒来;二需叫他们两家将此桩婚事作结了。”端木若华轻声道。
蓝苏婉点头,而后又忍不住道:“可是据闻那申屠家小姐如今离家不归,至今没有半点消息。”
叶绿叶皱眉道:“不是极小么,又能走到哪里去?”
“那大师姐可就小看野丫头啦!”阿紫又忍不住嚷声道:“我和小云子之前便见过她的……”她说到此处脑中蓦然闪过灵光,不由地睁大了眼。
蓝苏婉忍不住编排道:“即便人家长得瘦小,模样不尽人意,你也不能一直唤着人家‘野丫头’吧。”
“我知道她在哪了!”阿紫惊声一句,立时拽住了云萧一手:“小云子!她肯定在那里!我们去把她找回来,让她乖乖嫁给乐正无殇!!”
云萧立时一震,脑中随即想到那木石相杂的古寨。
只是还未等他应声,紫衣丫头竟已拖着他推门便往外冲了。
此番出门行事,云萧长进颇大,小蓝遇事不乱,阿紫却还是这般的莽撞冲动!
“师父!”叶绿叶眉一拧,抱剑看向端木若华。
榻上的人轻咳一声,敛眉道:“你跟过去看看。”
“是!”叶绿叶随即跃身追了上去。
蓝衣的人怔怔望着门外雪中紫衣丫头与青麾少年相携远去的手,竟半晌才知上前将门阖上。
“小蓝。”榻上的人轻咳数声,忽唤了她一句。
蓝苏婉立时回神,忙立到端木若华榻边恭声道:“师父有何吩咐?”
“为师想问你,萧儿分明还未曾与我学过针炙之术,你何敢将乐正无殇交由他行针舒气?”
蓝苏婉闻言一震,面色轻赧,神色不由露出几分惶然:“回师父……那几日弟子左臂受伤怕连带右手执针不稳……加之师弟主动来说想与一试……我想师弟从不冒然行事……便应他了。”
端木若华摇了摇头:“如此紧要之事,他若生半点差错乐正无殇便已没命,梁州城内会行针的老医者何遑少数,你却偏偏应了他……身为医者此一举未免轻率,几分儿戏……叫为师略略心惊。”
蓝苏婉脸色一白,两手轻绞,当即跪了下去:“师父,弟子知错……竟一时忘记为医应持的谨慎,贸然让师弟动手,不顾风险,轻视人命……”
端木若华叹了一声:“……你知道就好。”面上轻悸,端木缓声道:“你从小细心懂事、考虑周到,我不欲多说于你,只望你此次记在心上,下次,不可再犯。”
蓝苏婉头低地更低:“谢师父……弟子定谨记。”
叶绿叶随行在后,竟见阿紫与云萧径直出城而去,眉间不由微拧,正欲落身下来与他们两人说话,便见紫衣丫头站在城外一处山腰上惊奇道:“咦?此处的阵没了?”
一旁云萧也微愣。
“小云子,莫不是被你破了?”
少年当即摇头:“那夜她领我下山寻你与二师姐,走的是山后百兽林的路,并未折来此地。”
“那就怪了,是谁破了这儿的阵呢?没有阵,我俩怎么再被抓到那寨子里去……”阿紫回头望云萧:“小云子你记得怎么去那寨子么??”
少年当即怔住,也是讷讷摇头:“当时夜黑,难以记路,且其中迂折也甚多,我记不得了。”
阿紫头疼道:“小云子都不记得,阿紫就更不行了……而且二师姐说那寨子委实隐蔽得很,她那时能寻过去救我,也是有人领她过去的。”
云萧闻言轻皱了眉,静立原地不语。
下一瞬,却见面前的人扯着嗓子向山中喊道:“寨子里的大哥、大叔、大爷!这里有人想被劫啊!!你们快来啊!!!”
云萧张口成鳖,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
远远落于林间一木上的叶绿叶脸色瞬间转黑,实在耻于为伍。正想下去训斥那向来胡闹至极的紫衣丫头,便见林中一处有人影簌簌闪过。
那人动作极快,且似以山植地形巧妙作掩,走的路玄妙诡谲,竟让叶绿叶生出并无十分把握能将其擒住的感觉。
不由心下一凛,脑中思一瞬,默声隐住了身形,并未动作。
阿紫一双鬼灵的眼四处扫过,继而又是扯着嗓子在山腰大喊大叫。
轻雪幽幽,山风轻荡。
云萧见着脚边的积雪越来越厚,望着紫衣丫头的目光不由几分无奈:“小师姐,你这般主动喊人来劫,山中寨匪但凡有些明事,便会觉得是陷阱,哪里还会过来劫人?”
阿紫扯过几嗓子,不死心地鼓嘴道:“有没有用总得试试啊!”
云萧无言,见她独立风雪中小半日面色红润丝毫不觉得冷,便讷讷地于原地轻跺了跺僵麻的脚,自行寻个避风之处躲着了。
那边娇小明丽的紫色身影仍旧喊个不停。
青风寨里。
一名瘦猴一样的男子奔入寨中一处造型奇特的石屋中,嚷声便道:“大当家的,这大寒天的不知从哪跑来个疯娃子,在山腰那处嚷着让我们去劫她呢!”
石屋中正趴在地上捣弄一架木械的中年汉子伸手于巨大木械底下够着什么,随口与他道:“寨中的事不一向是鬼老先生在管着么,你找他说去。”
那瘦猴一样的男子当即道:“鬼老先生下山去寻那破阵的绿衣女子算账去了,还未回呢!”
那中年汉子从木械下掏出个木楔,一面横来竖去看尺寸,一面道:“那便随他去,我们寨里自给自足,犯不着劫人。”
“可是那小丫头在山腰处足足喊了两个时辰了!再喊下去怕是方圆十数里的村民都要知道这山里藏了个匪寨了!”
中年汉子这时一愣:“竟有这样的疯娃子……”他眉间大惑:“还是个小丫头?”
瘦个男子当即点头:“那小丫头旁边还跟了个细白的少年,我看那模样像是鬼老先生前些日子抓回来的那两个……不知是不是回来寻仇了。”
“在鬼老先生手里还逃出了寨去?”汉子似有所思道:“那这两个娃子倒是不简单……”
“大当家的,让她这么喊下去不是办法呀!”
中年汉子想了想,一把撂下了手里的木楔:“走,我跟你看看去,问问那两娃子想干嘛。”
“好嘞!我再去喊上几个兄弟充充场面!要是来寻仇的就把他们吓跑!”
汉子哈哈大笑几声,率先出了屋去。
山腰树下,眉间轻郁的少年正冻得不行,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枝头积雪簌簌落地的声响。
还未回神过来,便听见紫衣丫头跳过来大声嚷道:“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山雪湿软,落步成印,林上积雪因着所来人群不时掉落几块,砸在树根杂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