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汤!是那个汤有问题!”
守在营帐外间的副将忙迎了上来。脸色十分沉痛:“大殿下你糊涂啊!”
弋仲看到他亦怒,勃然道:“你竟不拦我?!”
副将狡辩道:“当时情况,我遮掩挡住外面的守卫已是艰难,若再拦殿下,守卫进来看见你我在同阿渥尔王妃拉扯,定二话不说报与酋豪,到时哪怕大殿下未及做什么,酋豪定也耿耿于怀,不会轻饶了大殿下!”
弋仲捡起地上的裤衩胡乱往身上套,雄壮的身上满是阿渥尔痛苦挣扎留下的抓痕。“现在我碰了阿渥尔,等到这个老女人告诉了父王,老东西定拔刀杀了我!”
弋仲反应过来,回头看向床上昏死的阿渥尔,眼中都是凶意。“对了,不让父王知道就行了……既然你遮掩挡住了外面的守卫,那我干脆杀了这个老女人!不让她有机会把事情捅给老东西知道!”
副将直视着弋仲,骤然严肃道:“大殿下应该清楚!问题所在,不是王妃阿渥尔,而是酋豪。大殿下今天来此,帐外的守卫,四周的兵卒,沿路的羌兵无人不知,阿渥尔一死,就算没人把殿*下做的事报给酋豪,酋豪也会自己查出来!查到殿下身上!到时候大殿下恐怕就……”
弋仲原本已经伸手掐在了阿渥尔脖颈上,听完了副将的话,那只三年前在毕节城前被汉人将领削断三指的右手抖了一下,脸色格外的阴沉。
雄壮魁梧的胸口起伏一瞬,弋仲松开手,转头重新看向了自己的副将。“你的意思!”
副将回看弋仲,满目沉痛自责:“只怪属下先前不察!有人曾私下报与属下,先前那名炖煮肉汤的女姬曾是虎公主身边的女侍!定是她在肉汤里动了手脚,想要大殿下喝下肉汤后在王妃面前做出错事,进而引得酋豪大怒,好借酋豪的手杀死大殿下为三年前的虎公主报仇!”
想到三年前拉巴子被自己带兵乱刀砍死的惨状,弋仲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眼神刹时更戾更凶狠。
“那名女姬先前借口离开,恐怕是知道事成,已经赶去寻禀酋豪大人了……”见弋仲抬眼看来,副将阴沉着语声继续说:“截杀她亦或杀了王妃阿渥尔,都已经不能扭转大殿下眼下的处境。除非……”副将顿了一下,低声续道:“大殿下能赶在酋豪震怒、动手处置大殿下之前,先下手为强……除掉真正对大殿下有威胁的那个人……”
弋仲“铮”的一声睁目,眼睛陡然锐亮。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下瞬又忍不住微微眯眼:“……但那老东西的武艺不比我差,身边跟着的亲随和心腹将领武功也都不低,率领的更是整个西羌最精锐的烧当铁骑……不管是近身还是率兵围杀他,都没那么容易……”
“率兵围杀必然不可取,若二十万西羌兵内讧,先不说难赢,便是赢了,得利的也是对面的夏军。”副将压低了声音:“我们只需悄无声息地杀死酋豪一人,危机自解,大殿下说不定还能从酋豪手中接手掌管那十万烧当精锐铁骑……而想要悄无声息地近身杀死酋豪,大殿下则需要立刻去联合一位有能力助你杀死酋豪的人。”
反军与西羌联合大军里,无人不知,那位夏国反王的武功深不可测。
弋仲拧着粗眉烦闷道:“你说的是那个汉人王爷?”
副将点头:“据属下所知,酋豪之前因其手下兵力不多,几次轻慢……想必那位汉人王爷心中对酋豪也早已不满。”眼见弋仲被说动,副将紧接着郑重道:“现在能救大殿下、能助大殿下悄然杀死酋豪的,唯有这位王爷。”
弋仲原本还想要寻赫连绮之商讨一二,但听完副将的话,只觉没那个必要了!
再拖延耽误,等到那老东西回来,死的就是他了!
姚柯迴带人往南,找到了那处天险之地,心中筹谋已定,只觉大胜不日将临……然回营途中,见莎朗奔马来禀,立刻得知阿渥尔恐怕遭遇了什么变故。
听到弋仲参与其中,与夏国反王势力有所勾连,姚柯迴更是盛怒!
竟伙同外人对付自己老子!还敢向阿渥尔下手!没脑子的逆子!
姚柯迴径直踢马回营直奔阿渥尔的营帐。却于营帐外看见弋仲伏跪在帐帘外,面向着他。
姚柯迴勃然下马,一脚踢翻了弋仲,大怒道:“你做了什么?!混帐东西?!”
弋仲被踢翻之后,再次跪趴在地,低头说道:“还请父王单独回帐!听儿子回禀!”
姚柯迴盛怒之下怎可能信他,马上带着亲随大步入帐,然一入阿渥尔的寝帐,便见内间的彩绦帘子被掀起,床上的阿渥尔坐靠在床头,衣衫不整,一眼便见雪白的肉-体乍现眼前。
姚柯迴脑子里一股血直往上冲,立刻挥下帐帘怒吼道:“出去!都给老子滚出去!!!”
姚柯迴一人走在最前,一入寝帐便见,跟随于后的亲随、心腹将领并未来得及看见什么,只闻声姚柯迴怒吼,立时后退出去。
姚柯迴双眼充血地站在帐帘处,缓了好几息,才大步上前查看阿渥尔的境况。
坐靠在床头的人虽然昏着,但气息起伏,是活着的。
姚柯迴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也看见了阿渥尔满身淤血青紫的痕迹,还有手腕上的捆痕、肩头被人勒抓出的血痕……
阿渥尔在他来之前遭遇了什么,不言而喻。
姚柯迴充血的眼中几乎迸出了红光,就在他怒极转头向帐帘外,欲呼喝传声时——头顶一道身影倒挂而下,一掌拍在了姚柯迴头顶。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在帐中,昏沉中的阿渥尔像是被惊醒,突然急喘着睁开了眼。
便见满脸是血的姚柯迴踉跄着身体往前倾,伸手一把抓向腰间悬挂的大刀。
“阿达鲁鲁……!”嘶哑的呼声刚起,姚柯迴就转头向她看了过来,眼睛猛地睁大。
一道身影从床柱侧面的暗影中闪出,手握寒光直直刺向床上的阿渥尔!
姚柯迴拔刀砍向这道身影,同时欲呼声,同一刹,帐帘上方的那一道身影已经落地,手中只一片两指长的薄刃,从后伸到姚柯迴颈间,无声划过。
鲜血喷薄而出的同时,阿渥尔嘶声怮哭,悲极呼声:“阿达鲁鲁!!”
声未及传出,被叶萍伸手一把捂住了嘴。
“一见这个女人有事就昏了头。”叶齐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姚柯迴,及姚柯迴死后亦睁大的眼和颈下流出的大量鲜血,微微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幽恻至极的浅笑。
“弋仲所说,以这个女人为饵,杀他会容易得多……呵,确实不假。”
阿渥尔看着倒地的姚柯迴,眼泪溢出的同时,奋力挣扎撕咬起来……叶萍伸手在阿渥尔颈侧一按,本就虚弱怮极的阿渥尔无力闭目,倒落了下去。
叶齐走向寝帐后方,叶萍在叶齐转身后,给倒落在床上的阿渥尔将周身衣物都穿戴整理齐了。
叶齐负手立在帐壁前一许,叶萍便重新跟来,用短刀划开了叶齐面前的帐壁。那位弋仲的副将带人守候在此,听见动静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音示意:“王爷从这边。”
叶齐点了下头,看向那副将道:“那位王妃,寻机带来。”
副将立时低头应声:“属下明白。”
宁州本是最多汉人羌人混居的州,是故宁州兵中长相肖似羌人兼懂羌语的兵卒不在少数。
三年前叶齐指示叶萍将他们选出慢慢安插到姚柯迴父子和赫连绮之兄弟身边。只可惜,除了弋仲,其他人身边都未能成。
放到弋仲身边的这人惯会逢迎,又有小智,竟一步步做到了弋仲的亲随副将。
叶齐几个掠身,便同叶萍自副将示意的方向离去无踪。副将看一眼后,转过身来对着此前被叶萍划开的帐壁大呼道:“快来人!有刺客!!!”
被姚柯迴怒喝退出后,一直守在帐帘外的姚柯迴心腹和亲随听闻呼声而震,对视一眼后,齐齐冲入阿渥尔寝帐。
跪伏在帐帘外的弋仲闻声也作出了一脸震惊的模样,跟随在众人身后冲进营帐。
便见血流一地,姚柯迴已然惨死在了阿渥尔榻前。
营帐后方被人划开了帐壁,杀人者显然是从那处逃离,四周兵卒守卫已然朝着杀人者逃离的方向奋力追去。
“父王——”人群中弋仲痛呼一声,几步扑到了姚柯迴的尸体旁。
然姚柯迴赶回前弋仲就在阿渥尔的寝帐,且赶回时酋豪显然对弋仲怒极,更甚者弋仲还曾让姚柯迴单独入帐。虽说最后姚柯迴未听,是其自己勒令亲随心腹不要随跟入帐,但前后之事发生得太过紧凑巧合,很难不让人想到是弋仲早就埋伏好了人在帐中欲杀姚柯迴。
弋仲狡辩道:“本王子请父王单独入帐,只因阿渥尔王妃病重,想要单独和父王说话!怎可能是因为埋伏了杀手?!本王子只因将父王许是亲自带人往南侦查的事说与阿渥尔王妃听,惹得王妃因担忧父王而病重,所以才愧疚伏罪!哪里是想对自己的父王不利?!你们虽是父王的心腹!但也不能随便猜测揣度本王子!”弋仲话音一变,转而又色厉内荏道:“倒是父王急急赶回阿渥尔的寝帐就遇刺!明显埋伏的人早就知道父王会赶来!到底是何人唆使我父王匆匆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