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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鉴_烬天翼【完结+番外】(454)

  女子容色静淡,垂首看着他,雪发于风中轻扬。

  下时只从怀里取出了一封纸页已然泛黄的老旧信封。“这封信,收信之人应已离世,但亦是执笔之人的余念。便将之转交予赫连绮之罢。”

  木比塔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目光便看向了女子手中递来的信。一见信封上“赫连嫣亲启”几字,又蓦地震了一下。

  端木若华待他伸手接了信,白影便如风般飘起,又往后掠开。退回了。

  毕节城前十里。半炷香内,最先后撤的羌兵带着赫连绮之已然难见身影,陆续往赫章地界内的驻地撤回。

  端木若华回身走来时,巫山秋雨与林海等人已将那瓶解药喂给了巫亚停云及其他中毒之人服下。

  “端木先生!”众人一见眼前满面沉静远冷、衣发皆白的女子,心头便不由得一阵端肃沉凝,皆抱拳低头行礼。

  巫亚停云身受两刀,伤势不轻,此时半身挂在巫山秋雨身上,也不禁凝目欠身对着端木若华一礼。“多谢先生来助。”

  “你伤得不轻,先回城中疗治罢。”端木若华回看向她,点了点头。

  下时白衣白发之人转首向着军从外围的一处僻静处传声轻唤道:“枭儿,过来罢。”

  众人闻言不禁都愣了愣。

  ……是云萧公子?他若也跟从端木先生来了这战场上,怎不见出手?更不见露面?

  往日曾数次救我中军于危厄之时,论身手与机敏,当已不输其师。他若在,按理不会让尊师清云宗主亲自于此战场上冒险才是……

  虽说,时隔三年,清云宗主此回出谷来助,眼见虽不知为何白了发,但双目已然复明,旧时常年不良于行的腿脚也已离了轮椅,落步无声,内息绵长,武功之高竟难窥得一二。实在惊人。

  随着女子话音落下,一道黑影便如鹰鹄而落,半张脸覆着铁面,眼蒙黑纱,静静落于了女子身后。一袭黑锦长衣上绣着团团簇簇殷红盛开的樱花。

  衣发身形皆熟悉,只是面具下露出的下半张脸,全无笑意,和着他脸上的铁面和黑纱,无端透出酷寒冷意,让人备感疏离和陌生。

  青阳子毕竟与他在青风寨中一起生活了数年,有感异样,不禁问声道:“云萧的脸……和眼睛……怎么了?”

  端木若华回转身来,看向了听从她之言一直静候于一旁的少年人,目中沉宁远冷之色,不经意间柔和了下来。听罢青阳子问声,只轻言回道:“是为救治我之病体,试药伤了眼睛,性格也因药物变得孤僻了些……不日会好。”

  口中轻言“不日会好”时,女子眸中之色更见柔敛,透着沉静如山的坚定与些许执意。

  众人听得心生憾意与敬意,想难怪端木先生的双目得以复明,旧疾能愈,原来是云萧公子助其师试药而成。

  自己虽愈,却令弟子伤目伤体心性亦损,也难怪端木先生会于这短短三年内便白了头。想也因此自责伤神已久。

  至于羌兵那蛇子军师所言的“不死蛊”,自是不可信之,世间何来能令人起死回生、百病全消的不死仙蛊?不过妄言。

  第372章 情人怨遥夜

  天昏日黄。从毕节城外往羌兵驻地的一路早已被人马跑得寸草不生,沙尘漫天。

  木比塔领百余亲卫纵马撤回的一路,时不时就瞥向袖中放着的那封信。

  信封上“赫连嫣亲启”五字再次划过木比塔脑海。

  写给娘的信……从夏国的清云宗主那递过来,还说是“执笔之人的余念”,那写信的人想也知道是谁了。

  木比塔咬牙愤愤:那个陆清漪还有脸给娘写信!

  木比塔一入军营,直奔赫连绮*之的营帐,路上赫连秀就朝他迎了上来。看他完好无损,马上松了一口气。“退回来了就好!我看我的箭没能拦下她,便以为你凶多吉少,还好她没想要你的性命。”

  那个身为夏国现任清云宗主的女人,不知怎的不光不病了,现在武功还高到吓人!

  木比塔心里一整个忌惮着,但更惦记他哥的情况。“我哥呢!他怎么样了?”

  赫连秀边说边随他一起快步回往赫连绮之的营帐。“听闻针已经取出来了。还好那针外银内铁,否则磁石还吸不出来。”

  两人一齐入了赫连绮之的营帐。

  帐内。赫连绮之坐在矮榻一头,正由军医给颈间伤口涂药。

  矮榻旁一张粗陋的木凳上,放着巴掌大的一块磁石和一枚被吸出来的带血长针。

  “哥!你没事吧?!”

  赫连绮之闻声瞥向木比塔,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透出笑意,漫不经心道:“绮之这位师姐到底心软,还是将你放回了。”

  木比塔听他语气便知他没什么事了,放下了一颗心。随即道:“差点没放!那女人现在武功实在高得吓人……我看就算是那个汉人反王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对了,她给了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哥你。”

  “……信?”赫连绮之听得好奇,圆亮的大眼不由睁大了些,下瞬从木比塔手中接过了那封纸张老旧的信封。

  看到“赫连嫣亲启”几字时,指间不由地顿了一下。

  “便如哥哥所料,那女人三年前在青蛉必定和九州旭兄妹接触过了,否则她从哪里知道娘已经过世了?她道这封信是‘执笔之人的余念’,意思应该是那个陆清漪死前写给娘的吧?”木比塔站在矮榻前看着赫连绮之伸两指接过了信。

  “临死前?”赫连绮之将指间老旧枯黄的信笺捏了又捏,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那个男人临死前我就在他榻前,那幅旧伤复发、血脉逆行的垂死模样,说句话都难,哪里还有力气爬起来写信?”赫连绮之悠悠冷冷不无嘲讽的眼神落在了手中信封上。“这应该是他早几年前写下,想要给娘的。”

  日色已然昏黄向晚,亲卫进来点上了蜡烛。

  赫连绮之说着就要把手中之信递向榻前燃烧着的烛火。

  “唉!”赫连秀站在木比塔身侧,此时看着他就要把手中之信直接烧了,下意识的语声一紧。

  赫连绮之闻声手停下,转头看向了赫连秀。

  突然想起之前几次提到陆清漪时,他这位舅舅都面露踌躇……心里忽然生出一点异样。

  赫连绮之问向赫连秀:“舅舅是想看看这封信?”

  听到他的问声,赫连秀像是蓦然回了神。他原地恍了一瞬,突然改口道:“不是……我不想看……你还是烧了吧。”

  赫连秀站在帐中,此时已经微低头,眼神在烛火下不甚明晰。他道:“这是陆清漪写给你娘的信,你娘已经逝世,这封信直接烧了也对。”

  他言罢,回转过了身去,像是放下了什么又像是释然了,径直往帐外行去了。“大军匆匆回撤莎朗肯定很担心,我去跟你们舅母报个平安。”

  木比塔看赫连绮之没事,便想到该去安排整兵戍防这些杂事了。“那哥你先歇着,我出去处理兵卒的事。舅舅说得对,娘都已经死了,陆清漪那个负心汉的信还有什么好看的?就算他在信里哭着后悔不该离开娘和你,也已经迟了!”

  他说完就大步走出了营帐。

  赫连绮之看着他俩的背影离开,将军医和亲卫也遣离了。手中捏着那封纸页泛黄的信,满面都是嘲讽的笑。

  为什么给娘写信?你写信是想说什么?都已经抛下我们了,又还有什么可说呢?

  悔了?愧了?

  赫连绮之垂目半晌,拆开了手中应已尘封多年的信封。

  仲秋八月。临月圆,将夜的暗色铺满大地,唯有月明与军中飘摇的篝火相映衬。

  戍防的羌兵举着火把不停来回走动,警戒着毕节城那边的动向。

  木比塔刚整顿好人马清点完伤兵,抬脚要往赫连绮之那里去报备一声,就看到军医提着药箱也在往他哥的营帐跑。

  木比塔不明所以,一把拉住了军医:“你跑什么?出什么事了!”

  “回将军!军师他吐血了!”

  木比塔听得瞠目:“我哥他?吐血了?!”说完马上带着军医一齐奔去了赫连绮之的营帐。

  “哥!哥你怎么样了?!”木比塔一入营帐就怒道:“是不是那个女人留下的针里面还藏了什么?!”

  矮榻上的娃娃脸“少年”还维持着他与赫连秀离开时的坐姿,此时侧对着案几上的烛火,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木比塔见到矮榻榻沿上一滩血迹,和赫连绮之嘴角往下流淌着的血,马上推了军医上前。“快看看我哥!”

  军医正要上前,赫连绮之陡然转过了头来。看向了他们。

  木比塔与他四目相对,忽是呆了一下。

  自从兄弟二人相认以来,他从来没见过赫连绮之像此刻这样双目俱空、恍惚长怔的模样。

  他哥和他一样男生女相,比起他打小秀气的五官,还要更添几分稚意,口小而唇嫣,眼大而颊粉,完全看不出来已过而立之年,因着两颊的梨涡,笑起来尤显年轻,天真,且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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