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荣实在太忙,要查前几日在山庄刺杀江稚鱼的人,又要查在驱疫大傩时刺杀的那人。
而且这两日,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流言,说这次鼠疫,是因为陛下牝鸡司晨,阴阳颠倒,才使上天降罚,降下这次大疫。
陆荣还需要查这些对陛下不利的流言从哪里传出来,是什么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陆荣抽不开身,就仍旧让程恪带人送江稚鱼入山。
此刻的朝堂,关于江稚鱼的封赏正在讨论。
江稚鱼是天下唯一的大巫,总不能谁见了都称一声江姑娘,得有一个正式的封号,也是对其两次大功的认可。
朝臣们纷纷开口,有说封公主的,有说封郡主的,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口拟封号了。
女帝不开口,朝下看了一圈,观察提议封公主、郡主的都是什么人,然后双眼微微一眯,在心里轻哼一声。
陆荣对小鱼的心思,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们自然也能看出小鱼的价值,担心小鱼若是嫁给陆荣,陆氏如虎添翼。
所以尽量让小鱼封个公主、郡主,不让接触实权。
看似是小鱼封赏的问题,实则背后是赵、陆之争。
呵呵,一个个的,想得都挺多。
女帝伸手在下颌一撑,直接点名:“李卿,你认为呢?”
李相往当中一站,禀道:“陛下,臣以为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之事何等重要。如今有了大巫,何不让大巫掌天下祭祀,如此人尽其才,实至名归。”
李相话落,御史大夫立刻附和:“李相所言极是,江姑娘的本事有目共睹,两次力挽狂澜,救了无数人于水火。如此大能之人,若是耽于后宅未免可惜,理应列于朝堂。”
“臣附议!”
“臣附议!”
“陛下,不可,从古至今,没有女子列于朝堂的先例。”
女帝嘴角勾了点寒凉的笑,逼视着开口的中书省右侍郎,“哦”了一声,“这么说,朕也不该坐在这里喽?朕和江姑娘都是牝鸡司晨?”
中书右侍郎话说完就知道失口了,如今外面正传言陛下牝鸡司晨的事,他这会儿说这样的话,的确不妥。
但话已出口,也收不回去,只得跪下磕头,“臣死罪,但臣绝无那个意思。陛下圣明果决,雄才大略,若论德才,绝不逊于任何一位帝王。虽是女子之身,绝对担得起天下江山!”
女帝的脸色才缓和了些,“朕作为女子,可以登上这九五至尊的位置,江姑娘怎么就不能列于朝堂?怎么,江姑娘这样的大能之人,不配与诸位站到一起吗?”
第181章 大祭司
大夏朝三省的权力下放在中书省左右侍郎、门下省左右侍郎、尚书省左右朴射手里,也就是大夏实际有六位宰相。
力分则弱,权分则薄,三省的实际控制权分薄了,皇帝的实际控制权就强了。
何况有龙鱼卫这样监察百官的衙门,如一把刀悬在百官头上。
虽然下面的人党争不断,各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女帝对朝堂还是有绝对的控制权。
女帝双眼往下扫视一翻,见群臣一时默默无言,直接道:“大夏才建立多少年,天下才太平几天?朕希望诸位把心思放在政事上,做任何决定,首先考量的是,这件事对大夏、对苍生是否有利,而不是先考量个人得失。”
下面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没敢开口。陛下已经敲打了,这时再反对,就证明了自己的确有小心思。
女帝扫视一圈,心里轻哼,道:“从前历代掌祭祀的都是大巫,这事不能更改。既然江姑娘掌祭祀,朕以为,就封为大祭司,位列太常寺卿之上。”
“不可呀陛下!”有人道:“从古至今,从没听说过大祭司这个官职的,大衍朝有太宰,掌宗庙祭祀,不如就封做太宰?”
“要不干脆就出任太常寺卿一职?”
太常寺卿瞥一眼说话的人,那样把本官置于何地?
“不行,太常寺不光掌管宗庙群祀、礼乐仪制、天文术数衣冠之属,还掌太医署、太乐署。江姑娘虽精通祭祀,但毕竟不懂朝堂之事,如何管理这些?”
女帝点头,“这话还有些道理。”
就这个话题,又争论了半天,最后还是听从女帝,封江稚鱼为大祭司,位列太常寺卿之上。
但不参与太常寺的管理,凡牵涉到祭祀所用的礼乐、牺牲、仪仗等,太常寺都听令行事。
商议定,由中书省拟旨,只等江稚鱼回来,再走马上任。
虽然正式诏书还没下达,但消息是传出去了,连日来,江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每日都有人上门恭喜。
江存勖高兴地快麻了,他们江氏的人,从没走到那么高的位置。
太常寺卿已经是正三品,位列太常寺卿之上,就是从二品了。
江存勖高兴之余,深觉自己官小位卑,给闺女丢脸了。
越发约束家人,在外行事一定谨慎,千万不能给女儿招祸。
连带着江知安都安分不少,被江存勖安排了个大掌柜,天天带着在外学习做生意。文不成武不就,总的安分一点,不能还和从前一样,只知道吃喝玩乐,丢他妹的脸。
卢氏更是被警告一番,不管是上门来恭贺的夫人们,还是她出门去,绝对不能说出一丝一毫对江稚鱼不利的话,否则立刻休妻。
包括江知微都被严厉警告一顿,让她收收自己的小心思,最近尽量少出门。
次日江存勖被召入宫,出来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神情似喜似悲。
看到的人也实在分辨不出,他这样子是被陛下训斥了,还是被褒扬了。
当日回去,江存勖就去祖宗牌位前跪了好半天,谁也不知道他跟自家祖宗们禀告了些什么。
江稚鱼练习好巫蛊术回来的次日,封大祭司的旨意就下来了。
街坊邻居前几日就知道了江稚鱼要出任大祭司了,这会儿接到朝廷要来颁旨的消息,都涌过来看热闹。
因为是大喜事,所以江家干脆把大门洞开,大大方方让人看。
陆荣从巷口就下马,手执着圣旨,带着人手从巷中穿过。
他身上穿着非常正式的郡王服饰,原本就俊美无双,这会儿更是带着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矜贵之气。
使得看热闹的人都不敢高声说话,下意识的保持安静。
陆荣跨进大门,江存勖已经带着家人站得整整齐齐等着,江稚鱼站在最前面。
江知微站在家人的后面,微微愣怔地看着前边的热闹。
俊美如神祗的阆苑郡王正在宣旨,一边宣读,一边不时看看江稚鱼,眼里含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温柔。
宣旨完,还亲自把属于大祭司的朝服、常服、及大礼服,一一交给江稚鱼。
然后低着头,和江稚鱼小声说着什么。
他说话时,眼神那么温柔,神情那么和煦,时不时要微笑两下,和之前她遇到他的那次,简直天壤之别。
那回时什么样子呢,寒凉、冷淡、高高在上,哦,对了,还有几分看透一切的冷诮,让人无所遁形。
一个人面对不同的人,怎么能变化这么大?
看着前边的一切,江知微心里的不甘再次涌起来,一母双生,江稚鱼凭什么能得到让人艳羡的一切?
对,这一切都是因为江稚鱼苏醒了大巫血脉,一切都从她苏醒大巫血脉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江稚鱼是怎么苏醒大巫血脉的?她们是双生姐妹,江稚鱼可以了,她是不是也可以?
无人理会江知微的心思,此刻陆荣的嗓音柔和,带着打趣的口吻,“今后同朝为官,还望祭司大人多多关照。”
说着像模像样地拱拱手。
江稚鱼轻笑,“好说好说。”
陆荣一笑,意有所指道:“等会儿还有一道旨意,小鱼做好准备。”
江稚鱼有些惊讶,见他唇角含笑,眼底深处藏着喜悦之意,一时也猜不透下一道旨意是什么。
好奇低问:“是什么旨意?”
陆荣笑得灿烂,“等着吧。”
然后道:“我先走了,明日我让人来接你出去坐坐。”
江稚鱼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当着她爹的面,一丁点也不避嫌,而且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江稚鱼回头看她爹一眼,她爹那眼神,简直复杂的都要凌乱了。
搞什么鬼,这一个两个的。
很快,江稚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因为陆荣离开没一会儿,第二道圣旨就下来了。
这是一道赐婚圣旨,赐婚大祭司江稚鱼和阆苑郡王。
江稚鱼接下圣旨,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她其实心里有预料他会求亲,会私下说服她爹,但没想到居然直接是赐婚。
江稚鱼回头瞧瞧她爹,看那样子,是早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