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朝奉摇摇头,“五百两太多了。”
这样的当铺,一年的盈利也才二三百两。
犹豫一下,“我们白东家就在后边院子,我去问一问,数目太大,我做不了主。”
“可以,”江稚鱼道:“我在这里等着。”
老朝奉吩咐一声,让小伙计出来奉茶。然后朝后门走去。
走了两步停下来,扬扬手中的图,笑道:“姑娘不担心我拿过去偷梁换柱?”
江稚鱼笑了,“换不了,我既然放心交给老朝奉,就能辩出真假,也不担心你们贪了我的东西。”
老朝奉笑笑,转身去了。
阿莲扯扯江稚鱼,“姑娘……”
“放心。”江稚鱼道。
未来大巫的东西,是那么好贪的吗?再说她父亲在楚郡做了多年郡丞,人虽走,但根在这里,茶未必会凉。只要报出身份,做生意的都不愿和江家为敌。
在一旁的椅上坐下来,也不喝茶,就安安静静的等。
没一会儿,老朝奉引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进来,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东家,姓白。”
江稚鱼起身略欠欠身,没开口。
第11章 凶煞
那白东家手里握着那夔龙图,比比椅子,眉眼带着和善,“姑娘请坐。”
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方才朝奉跟我说了,东西可以按姑娘说的价格,但是不当,而是买,就按姑娘说的五百两,如何?”
江稚鱼道:“可以,但是有些话得说在前头。这件厌胜器,年代久了些,上面附着的大巫之力也没有多少了,最多再有二三十年,就会消散。到那时,这就是一件普通的物件。”
“但这二三十年间,这物件镇在这里,任何带有血煞邪祟的东西都会慢慢被它抹杀,您绝对赚了。”
白东家想都没想,笑得温和,道:“行!不过,还有件事得请姑娘帮忙。若我猜的没错,姑娘出自大巫江氏吧?”
江稚鱼点点头承认了。
整个楚郡,在二百年前也就一个江氏大巫。若说谁家还能找到一件厌胜器,也就江家了。
白东家继续道:“江姑娘方才说朝奉最近身体乏力,噩梦频繁,精神倦怠的事,我也有,姑娘没提醒之前,我一直以为最近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但现在这图入手,身体顿感轻松,精神都好多了,姑娘能否说说是什么缘故?”
白东家说着,给朝奉一个眼色。
老朝奉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递过来,“这里是五百两,一张一百两,姑娘点点。”
先给银子后办事,还挺地道。
江稚鱼心里赞一声上道,忍不住露出笑容,把银票揣好。
“你这铺子里充满阴煞之气,人在里面呆久了,阴煞之气沾染身上,难免生病。而且,最近这里生意也有影响吧?还有,阴煞之气还能影响人的运道,我猜想每日在这铺子的人最近都挺倒霉的吧?”
白东家和朝奉脸色变得更加殷切,都连连点头,表示江稚鱼说的一点没错。
做典当的,什么东西没见过,事情经的多了,也多少了解点这事什么原因。
带有阴煞之气的物件,无非是从墓中挖出来的,那些枉死之人因执念化煞,陪葬品也沾染了煞气。
老朝奉想了想,“我收东西很小心,一般像血沁玉这种物件,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有那些从墓葬中挖出来的九窍玉,都是能看出来的,不至于走眼看错呀?”
血沁玉有天然血沁玉,也有后天形成的。
后天形成的血沁玉,是死者身上戴的。玉质疏松,时间长了,尸水进入玉器,就形成了血沁玉。
九窍玉是用来堵死人七窍,及前后排泄道的,目的是为了精气不外泄,使尸身长存,灵魂永生的。
江稚鱼得到了银子,心情轻松,颇愉快道:“方便的话,我帮您看看?”
白东家惊喜地站起来,十分诚心地拱拱手,“那就多谢了。”
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这边来。”
江稚鱼让阿莲留在外面,跟着白东家和朝奉穿过柜台的门,进入相连的库房。
库房中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木头架子,架子上是一只只大大小小的匣子。
老朝奉伸手要去打开靠门边第一个匣子给江稚鱼看。
江稚鱼摆摆手,“不用打开。”
她没往里走,就站在门口,目光直直盯着角落里,高高的架子之上,一块布覆盖着什么东西,黑色的阴煞之气,源源不断从上面溢出来。
白东家见她的目光定在那一处,往前走两步,指指上边,“怎么,就是那下边的东西吗?”
屋里响起一声只有江稚鱼能听到的惨叫声。
江稚鱼朝白东家摆摆手,示意他后退,“你吓到她了。”
白东家手里还握着一足夔龙图,这厌胜器逼得这屋里阴煞之气都溃散不少。
“什么?”白东家下意识问一句,然后反应过来,汗毛登时根根炸起,赶紧往后退几步。
朝奉也一瞬间变了脸色,跟着往后倒退。
吓死人了!到底谁吓谁啊,是人吓到鬼了,还是鬼吓到了人!
江稚鱼道:“白东家,你先把手里的夔龙图放外面。”
她是未来大巫,身上携带着巫的气息,再加一件厌胜器,这屋里的邪祟受不住。
白东家也明白过来,忙退出去,把夔龙图往外间一放,犹豫一下,到底好奇心战胜了怯意,又进去了。
江稚鱼指指那散发着阴煞气的物件,叫一声朝奉,“劳烦帮着拿下来。”
老朝奉手抖了抖,你是认真的吗?
江稚鱼又催促一下,“先前您老不知道那东西有问题时,肯定还拿着仔细检查了,说不定还闻了,这时候怕是不是晚了?”
老朝奉:“……”
还是僵着手脚上去托着那架子的底部,把取下来,抖抖索索放在第二格的空位上。
然后伸手扯一把上面盖着的布,赶紧退后,双手在身上忍不住搓两下。
布下原来是个小巧的桌屏。
朝奉离得远远的,道:“这桌屏,因为绣工精致,架子用的是上好的檀木,看着还挺新,这才留下的。怎么这东西……”
江稚鱼远远地打量那桌屏,清透的薄纱上面绣着个执扇的美人,旁边墙边伸出几枝盛开的海棠,上空还飞了只蝴蝶。
她凑近去仔细看,“这仕女图的绣线……”
第12章 私奔的后果
因她这下凑近,屋里又响起一声凄惨的叫声,附着在这桌屏上的凶煞猛地弹出去,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江稚鱼看了那凶煞一眼,上手轻摸一下桌屏上的图案,“头发用的不是绣线,而是真发,红唇的颜色,是用血染出来的,还有那几朵海棠花的颜色,透着铁锈的红色,也是鲜血染成。”
几句话说得朝奉和白东家都变了脸色。
朝奉道:“如果是血染的,不可能没有血腥气,我在上面没闻到有血气啊?”
江稚鱼理所当然道:“血浸染过后,再清洗一下不就行了?血腥气洗干净了,颜色又不会洗掉。”
女孩子都知道,有些料子上沾染了血迹,是洗不干净的。
朝奉一时无言,谁能想到要检查绣品用的绣线,是用什么染成的。倒是用真头发来绣人物的头发,这个为了逼真,也偶尔能见到。
江稚鱼抬眼望着墙角,“你说是不是啊?”
朝奉急忙又后退两步,直到和白东家站到一起,才问:“你在问谁?”
江稚鱼指指墙角处,没回答朝奉,而是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用自己的头发和血绣这件屏风,是谁教你用这法子,化成凶煞躲在桌屏里的?”
此刻,在江稚鱼的眼里,那角落躲着个黑漆漆的年轻妇人,脸色惨白惨白,眼角流着血泪,却仍旧能看出来生前甚是貌美。
那年轻妇人明明色厉内荏,却咬着唇就是不开口。
江稚鱼就往前逼近一步,她本身就是人形厌胜器,逼近一步,那妇人就难受一分。
妇人抱头尖叫,“别过来,你别过来!”
眼见江稚鱼又要抬脚,忙飞快道:“我是城南黑陶吴家,吴樟楠的妻子,我叫琼娘。”
江稚鱼在一旁传话,“她说她叫琼娘,是城南黑陶吴家,吴樟楠的妻子。”
白东家疑惑地皱皱眉,解释一句:“吴家的陶艺是祖传下来的手艺,制作出来的黑陶黑远近闻名。吴家也是楚郡响当当的富裕人家,吴樟楠是吴家这一辈的家主。”
犹豫一下,补充道:“但没听说吴家主母没了啊?”
那琼娘尖利地叫道:“我才是他妻子,他答应过我的,我好好的正房娘子不做,千里迢迢跟了他过来,他却早已经定亲了,我就只能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