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一阵撕裂，有什么东西来回滚动着。
我窝在墙角，周围的一切在我眼前翻转，一切都变得模糊，昏暗的灯光，嗤笑的声音，一只只烟冒气的白色烟，在我眼前翻转，像是一个漩涡一样将我卷入那天下午四点半。
那双眼睛看着我。
我手抓向墙，想要将那只眼睛抠下来。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看着房间的钟，已经上午十点了。
我翻了个身，腹中感觉一阵疼，才想起来昨天自己挨了打。
这时候奶奶走进来，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坐到床边。
她慢慢的掀开被子，掀开我的衣服。
我感觉肚子上凉飕飕的，咳嗽了好几声。
腹部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我看着，有些怀疑，这是我的身体吗？
奶奶将碘伏轻轻点点抹在上面，疼痛一路传上来，我才有了一些真实的感觉。
她眼睛上瞟，没有说什么，继续给我抹碘伏。
“我和你爷爷省吃俭用，把退休工资供你念书，不是让你去跟男孩子不清不楚的。”
我有些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觉得耳朵边嗡嗡的，一阵阵疼痛传上来，脑子里只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
“好好学习，难道以后要跟你妈一样吗？”
我疼得轻轻哼了一声，一把抓住她的手，拉着衣服角将衣服拉了下去，说：“好了，我要去念书了。”
奶奶点点头，将碘伏盖子盖好，心满意足地端着她的碘伏走出了房间。
等她关上房门之后，我费力的挪到床边，感觉自己还好，走路还是可以的，庆幸没有被打得下不了床。
我套上校服，背上书包。
家里只有奶奶，爷爷和那个男人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我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
我觉得我该去学校念书，就像奶奶说的那样子，我应该学习，不然的话，那些钱都拿去给那个男人吃喝嫖赌了。
我想起那个男人昨天晚上开心的样子，他拿着我的学费去大展宏图的日子恍若就是明天。
这样想着，我就更应该去念书，去读书，这样钱就没有白费了。
我抱着这样的念头，路过公交站的时候，看见许许多多的白色公交车像是小小的火柴盒，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广场里面，突然感觉：“好神奇啊。”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周末。
当我站在董媛家门口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总之我鬼使神差地上了公交，依着上次的记忆找到了董媛的家，董媛的父母热情地接待了我。
我想要跟董媛说句话，却得知董媛还躺在床上睡大觉。
董媛的母亲说她总是喜欢周末睡大觉，大概要中午才起。她要去叫董媛，我却是摇摇头，说我在外面等她就好。
董媛总是很困的样子，在学校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现在回家了，自然应当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高三本来就很紧张，平常都睡不够。”我说。
我无事可干，干脆拿起来水杯喝水。
董媛的母亲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或许她也知道我不自在，还是将董媛叫了起来。
董媛醒来的时候我正认真地摊开练习册刷题，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挠了挠她本就乱七八糟的头发，尴尬地问：“你来干什么？”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张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后终于找到不到合适的理由。
“就，就是本来，坐错车了。”我说。
她不明所以地笑了笑，问：“你还能做错车？你不像是这种人啊。”
她说起话来更像是讽刺，我顿时有些后悔，刚在家挨了打，为什么又来这里受人讽刺。
她毫无预兆地拿起遥控器，笑着说：“要不我们看电视吧。”
她笑得有些尴尬，在她的家里她更尴尬。
她刚从被窝里面爬出来，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的味道。
我靠近她，凑过去认真地闻了闻她身上的香气，问：“你喷香水了吗？”
她蓦然脸红了起来，说：“没，没有。哦，可能是花香。”
她带着我进了她的小卧室，紧靠着她的床边，明明离阳光有很远的一段距离，白粉色的花朵肆意地绽放着，在那地方不大的花盆里面挤来挤去，生气盎然地向上生长着，拿香味洗淘了这小小的房间。
我很难想象，在深秋的寒冷的时节，竟然有花在开放着。
“这是什么花？”
“芍药花。”
“诶，竟然现在还开花？”
她点点头。
我们俩坐在她的床上却无所事事，除了看这花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对于深秋绽放的花的惊奇和赞赏也撑不过一个下午，偏偏两个人没有一个人有手机，连掩饰尴尬的工具都没有，时不时双目对视，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谁应该先来打破沉默。
“周末你不补课吗？”她先打破沉默。
“我从来都不补课。”我回答。
又是无话。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终于有些受不了，说：“我最近总是睡不好。”
她的声音微小，虚弱，好像稍微大一些就会有什么东西碎掉。
那一刻的我如释重负，在心里的很多东西都轰然见轻轻瓦解，有什么模模糊糊的东西变得清楚了，董媛小小的声音叩开我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