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心中,似乎不存在一个中间地带,总是要把人并不在意的事情做成一个引炸点,最后亲自给它点上火。
事后董媛在上厕所的时候拉住我,急躁躁地解释说:“陈煜,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起来就说了,我也不知道我从哪看的八卦……”
我说:“哦,我知道。”
我向来不会在乎大众对我喜欢的人是什么评价。
但是,或许是我的口气显得很生硬,或者是在我的表情上,她觉得这件事情很伤害我?
总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俩因为克里斯丁斯图尔特是不是同性恋杠上了,她一而再再而三揪住这个点不放。我说没关系,她感觉我只是藏在心里不说暗暗找机会报复她,我表现出有关系,她就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地点和我扯克里斯丁这件事情。
无论是我在厕所洗手的时候,她会突然间冒了出来,声音幽幽的飘起。
“陈煜,我不是故意的。”
我的原谅或者不原谅似乎对她毫无作用,我不知道是不是非要我摆出一张阳光灿烂的脸她才能不说这件事情。
或者是体育课我和苏放在聊天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
吃饭的时候,幽幽的一声陈煜能让我把饭差点喷出来。
值日的时候,我的扫把被突然抢走……
“陈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发卷子的时候,手中的卷子突然被抽走一般……
“陈煜,我帮你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把剩余的卷子扔到她怀里。
“你爱发就发吧,这么点破事没完没了的。”
董媛和我想相差千里,她的活泼开朗和热情是我觉得缺心眼的一往直前。
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跟苏放吐槽说:“这个转学生,是不是不太正常。”
苏放嘿嘿笑了,说:“不容易啊,你都开始背后说人了。你可算是发现了,从你这事上我也发现了,王粲早就说她不正常了,她们以前是同学。”
“是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八卦时你啥时候在过,她没来的时候王粲说的,那时候好像刚知道咱们班要来一个转学生吧。”
我脑子里闪过各种推理小说中的尸体,心里默默想:“不会是什么反社会人格吧。”
这样联想到她动不动抓住那天的事情不放,我反而惶恐害怕了起来。
“她到底怎么个不正常?举个例子。”
苏放沉思了一会儿,说:“就是,跟平常人不一样的那种不正常。总之你以后离她远一点,离她远一点总是没错的。你没发现到现在,她都找不到一个人和她一起吃饭吗?”
“不合群的人。”苏放最后总结道。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答案,董媛是一个不合群的人。
苏放好像忘记,我曾经也是不合群的人。
人生似乎总要合群才可以,要对她们热切讨论的韩流感兴趣,要区分她们嘴中那些我看起来长得一模一样的韩国男星,要对她们无聊的八卦满怀好奇,要对电视上的电视剧感兴趣,要对匡威耐克乔丹的鞋感兴趣,要在她们讲笑话的时候笑出来。
可是话题真的无聊。八卦未免太过于枯燥,她们讲的笑话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董媛并非是不合群。那时候孤立无援的她只想抓住每一个看似温情的人,但是身处局外的我,却不懂因为慌乱而手足无措的她。那时候的她,因为对于一个陌生的团体的急切融入而说了不合适的话,而那个时候的我,完完全全不能理会她的焦虑。
那个时候的我们,不是对所有的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的,正如将来的我们,对于将来的事情,也无法轻而易举地解决。
半路才闯进教室的董媛依旧每次坐下之前会对我们微笑,只是她不知道这群人刚刚说过她不合群,并且因为不合群定义她为奇怪的人。
我则在思考另外一件事情,已经上午十点,她才来上课。
第4章 现代:王粲的家
我拜访王粲家的时候,明显她的父母很吃惊。似乎除了我之外,没有什么高中同学来看王粲。
他们这样子说表示感谢的时候,我感觉我也不过是个薄情的人而已。我和王粲的关系并不算差,前后桌还能说上几句话,她活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看一下我这位高中同学,她死了,我也不是纯粹地来哀悼她。
高中毕业之后,我们每个人都在向前走,只有她停下了,于是我们就都忘记了,我们原来还有这样一位同学。
我专门请了四天的假来拜访,坐了火车,公交,兜兜转转才找到她家。她家住的村落就只剩下一些老人,她家的房子早就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房顶上长满了野草。不过村里的老人对于本村的人足够熟悉,当我说出要找谁时,老人们告诉我,他们一家已经移居到县城去了。
这一来二回,虽然走了不少的冤枉路,但是我终于是找到了她家。
门打开的那一刻,露出一个高大的身躯。我抬头看过去,一张脸上沟沟壑壑,满布皱纹,头发却是乌黑发亮,多少显得有些怪异。
他一脸警惕地问:“你是谁?”
这就是王粲的父亲。
她家并没有多少哀伤的氛围,家里干干净净,沙发上摆着一排玩偶,一个约莫不到一岁的小孩子正坐在那里抱着遥控器啃,电视上播着动画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