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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节拍_三三娘【完结】(82)

  “那天我很早就睡了,因为老人家作息早,我也很累。我负责照顾她时,一般都和她一起睡觉,她睡里侧,我睡外侧。我没有听到异响,也不知道门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直到有只手捂住我嘴,骂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眼前的男人似乎喝了酒,面目狰狞。以尚清对男人的眼光看,假如他不是如此狰狞的话,应当有一张不错的、儒雅的脸。正是这副虚伪的冷漠的儒雅和眼角的褶纹,让她霎那间回忆起来——她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就在楼下,那天,他似乎派人来给少薇送衣服。

  “你太让我失望了,薇薇,我拿你当亲女儿,你去警察局告发我?婊子——”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算什么东西,不是我,你外婆能捡回一条命?搭上了高枝又怎么样,你以为你可以飞黄腾达?做梦!要不是你把他藏得这么好,告诉你,现在在医院的就是你这个宝贵的少爷了。我有哪里对不起你,嗯?你说,我对你不亲不碰,对你嘘寒问暖——啊!踢我?我今天就让你知道——”

  “救——”被掐紧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砰的一声,是人脑撞在墙壁上的声音。

  “外——外——”

  尚清瞪大了眼,闻到了一丝很淡的血腥味。那血腥味逐渐变浓,被夏天薄薄的棉花被吸入。她不顾一切地蹬腿,拍打,绞扭他的手臂。

  撕拉——睡裙被猛烈撕开。

  头顶上方的呼吸声一屏,继而变成更为沉重的粗喘。尚清感到身上越来越凉,直到两条腿被粗暴地分开——

  “啊!”

  黑暗中,一声什么瓷器碎裂声。

  男人抱着头,咬牙咒骂,立刻扭过头去锁定——

  这屋子里,什么时候有了第四人?

  身影清瘦,男,站的笔挺。

  “梁阅?!”尚清惊恐地失声。

  这一刻的惊恐,超过了刚刚任何一分一秒。他不该在这里,他一个前途无量的好学生,怎么会在这里?!

  “好啊,看来我没看错,你果然有行情……”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的沉喘声。

  审讯室的。

  灯下,尚清面容一片平静:“当时,他想要上我,我不顾一切地挣扎。”

  “然后呢?”

  “外婆已经受伤昏迷,我不顾一切地去抓一切能自卫的武器……”

  他不是他的对手。

  梁阅,不是男人的对手。

  但是他手里捏着瓷片。

  缠斗在一起的两团黑影,分不清谁是谁,间或听到一声惨叫,间或有一丝温热的血飙到尚清脸上。

  “快走——”是从被掐紧的脖子中艰难挤出的最后的交代:“快走——报警!报——”

  什么声音都没了。

  灼热的血,喷在了梁阅的脸上。

  一声闷哼,人像一袋水泥。

  梁阅蓦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居高临下站着的瘦小的女人。

  “尚清!”

  “刚好床脚有前几天钉钩子的榔头,我摸到了,那时候想不到那么多了,我朝着他的脑袋狠狠砸去,一下,两下……”

  唰唰的钢笔与口供本页面摩擦的声音,响在这安安静静的审讯室里。

  “尚清住手——”

  砰!第二下。

  更热的血,和一些碎片,溅到了梁阅麻木了的脸上、脖子上。

  他不敢置信,大脑停止了运转,只呆呆抬起手,指尖触了触那陌生的温热的痕迹。

  “他死了!”他压低声音怒吼。

  第三下。

  第四下。

  直到。

  看不出人样。

  “走!”

  铛锒一声,榔头笔直掉在了地上。她如梦初醒,浴血而立,接着当机立断一把推向梁阅:“走!赶快走!你没有来过这里,知道吗!”

  风,呼呼地垂着花玻璃的窗格。

  月亮,升到了它的最高空。

  “你回去,这周围哪里有监控你一清二楚。好好洗一洗自己,明早起来,乖乖去上学。”

  “尚清……”他已经无法言语,也无法思考,只感受得到鼻尖的血腥味。

  “走!”

  她一把把他推出门外,背抵着门板,流下两行眼泪:“梁阅,姐姐谢谢你,没有你我也死了。你记得考大学。”

  “就这样,我把他杀了。警官,我说的一切属实。人是我一个人杀的,跟外婆没有关系。”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你用榔头凿击了他五下,按你的说法是正当防卫,且第一击死者就已经毙命,为什么后面还施行了四下,以至于完全破坏了死者面貌?”

  “我有心里阴影啊警官,我小时候,被我舅舅强暴过。你可以把这个案子也查查吗?”她抿住唇,温良地、歉疚地一笑。

  ……

  “颐庆市高级人民法院宣判……”

  手带镣铐的女人,在鸦雀无声的法院中,安静等着棰落。

  “案犯尚清因防卫过当,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宋识因案。

  因案情复杂,牵连广,另行审理。

  六名少女曾因他的施舍、圈养而误入歧途,其中一名更成功成为了颐庆市某高官情妇。案件调查至深处,牵起萝卜带出泥,地摊小报连写了五天头条,逐渐演变成那一年震动颐庆的都市野史传说。

  “宋识因的手段很一致,找到那种看上去很无辜可怜的女孩,最好是监护人不在的孤女,价值观也没有怎么形成。他会以非常温柔宽厚成功的成年人形象,让自己逐步取得对方的信任,形成事实上的监护权,切断女孩们的社交关系,让他们成为对社会惶恐、对长大很不安,只信任他、依赖他的心理,形成事实上的孤岛,再被宋识因输送给他需要建立维系的高官或商人身边。这样一来,他们的阵营就稳固了。”

  经手此案的民警陪着少薇走进看守所。

  “对了,”他顿了顿,“他没有女儿,也没有成家。他有一张结婚照,但是合成的,对方已经跟别人结婚且育有一女。”

  探监室被阳光照得很亮,是个好天气。

  尚清剃了很短的头发,穿着条纹衣。

  “外婆怎么样?”

  “好。”

  “你呢?”

  “也好。”

  尚清顿了顿,压低声音:“梁阅呢?”

  少薇握着听筒,耳廓被压得很疼、很疼。

  “都好,模拟考成绩出来了,他还是年级第三。”

  “都不来看我。”尚清笑了笑,吸吸鼻子。

  “你让他带上他的高考成绩来探视我,行吗?”

  少薇也跟着她笑,眼泪清澈地流下。

  “别哭呀。三年,蛮好了呀。”

  少薇的嘴唇动了数番。

  动了数番,才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姐——”

  尚清一愣,隔着玻璃看着她纯白美丽的面庞。

  “我欠你的一千三百块,还没有还……”

  “不用还了呀,要么我出来,你按利息给我!”她嬉皮笑脸。

  眼泪流到了唇缝中,很苦,很咸。

  少薇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姐——尚清姐——是我连累你——你是代我——你是代我——”

  “嘘!你别胡说八道!”尚清正色,“对了,你呢?考得怎么样?”

  事情发生的那个秋天,她就在陈宁霄的安排下转学前往山东,带着外婆和四年前的一封信,那上面有她妈妈最后的通信地址。

  济南市的大明湖上,残荷接天,莲随舟动。

  北方的降温来得很早。才十月份,她已经要穿一件厚外套了,泛舟后,她又和陈宁霄去爬泰山。

  在南天门的阁中,名字她也忘了,她跪下,虔诚地许了个愿。

  出来时风雪悄然而至,真是过早,过早,摧花摧草。

  “才十月份呀。”少薇伸出手来,接了一丝雪籽。

  “山下应该是天晴的。”身边的男人说。

  “小心地滑。”

  他哼笑一息:“顾好你自己。”

  这样慢慢地走到缆车站,从顶端丝滑地滑下,万籁俱静,满目苍翠。

  “许了什么愿?”

  “可多了。”

  “别贪心。”

  “我会来还愿的呀。”少薇认真地说。

  “那你得爬多少趟?”

  透明的玻璃舱外,磅礴的山脉,曾经是帝王封禅之所。

  一定很灵吧?

  少薇的视线很慢地扫过身边男人的眉心,鼻尖,唇瓣与喉结,又在他目光转回来前,将眼神及时地藏好。

  一愿外婆长命百岁。

  二愿尚清减刑成功。

  三愿梁阅高考顺利。

  四愿,陈宁霄一生顺遂。

  “你别管我爬多少趟,反正有一趟,我巴不得七老八十了再来爬。”

  其实她还是总做梦。

  济南,人生地不熟,她梦里反复不安,一时梦到陈佳威死了,一时梦到她杀了宋识因,一时梦到自己回到了那个大雾茫茫的早晨,同学们没有瞳孔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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