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燃亦答应。
*
待从宫中出来,日光已渐昏暗。
一路上,嵇燃都在思索如何同冯芷凌商量回西北之事。
若若回来上京,应是待得挺开心罢,不知她能否舍下京中的亲人……这次回去,可就再难像先前那般,离京一载便奉命归来了。
非说起,他夫人自己归京倒是可以,只有他一人……掌西北虎符后不能再随意离开边城。
想到这,嵇燃面色已沉下去一半。
早在谟城时,他夫人便一直想外出游历,以此为心愿久久不能实现。
如今夫人与镖行生意通达四处,若她想随着车队外出游览个两三月倒是方便,他亦不好拦阻。
何况,万一夫人舍不得贵妃,说想在此多留一阵呢?
他答应还是不答应?
罢了,这些毕竟是还没发生的事儿。嵇燃沉沉叹气,还是等回去看若若怎么说罢。
只是这夜他等到月上梢头,也没见期盼的人回来。
“主君,咱们使人去许宅找了,那边儿一个人也没有。”阿木来报,“那处宅子又僻静,周边少人经过,竟没人知道主人家何时搬走。”
嵇燃:“再寻。”
府中能动用的兵卫,他尽量都派了去找人。不仅如此,也立即叫暗哨给陆川传信。
武德司各处有暗线,擅探听,或许比他茫然无绪地四处寻人来得利索些。
到后半夜,陆川带着消息急匆匆来了。
“深夜实在难以寻觅白日踪迹,好在闹市那边有下线偶然看见过嫂夫人。”陆川道,“可那人说,只见嫂夫人进了酒楼,却没留意她是否出来。”
嵇燃坐不住了:“我现在去。”
“我已派人去搜查了。”陆川按住他紧绷的肩,“酒楼里没有你府上的人。”
“如今我正设法追查与嫂夫人同进酒楼的那些人。”陆川道,“他们十分可疑,个个都戴了斗笠叫人无法看清面目,且看身材便知是习武之人。”
斗笠。
“遮遮掩掩,必有诡计。”嵇燃心中不安,“若若那时或许已被挟持。”
“要是挟持,对方又何苦带人去闹市之中?”陆川道,“总觉有些蹊跷。”那些人行事未免太过大胆。
“若若回来上京不久时,便有人暗中跟随她踪迹,甚至还试图隐瞒情报,杀了我几个暗哨。”嵇燃冷声道,“看来,亦有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
“寻常人家,哪有那等精干武士?看来还需从宫中下手。”
第117章 寻踪:宵烛隐夫人被人带走了
匆匆商定后,两人各自行动去也。而此时失去踪影、叫嵇燃担忧不已的冯芷凌,却才昏沉地从眩晕中醒来。
睁眼所见处,是一间精致干净的陌生卧房。房内布置紧凑,五脏俱全,但明显比寻常格局狭小许多。
这儿并无他人。冯芷凌忍着头部不适,踉跄走到门口伸手,紧阖的门扇却纹丝不动。
门外挂着锁。
她环顾四周,试探着再去推窗。手才轻轻用力,微凉的夜风便从外面透了进来。
冯芷凌不由一喜。
这喜悦却来得太早。
待窗牖大开,她才发现此处竟是一高阁,推窗后借着室内烛光,能隐约看见窗外姿态生动的脊兽与扇状相折的檐影。
自己如今所处的房间,便在这楼阁高处。本应视野开阔,正好能叫冯芷凌眺望周边情况。偏生这晚月隐云幕,夜空黢黑,房中这丁点火光全然无法照清远处景象。
稍远些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冯芷凌唯有放弃打探周遭的想法。
正欲四处找寻线索,门外窸窣动静响起。冯芷凌急忙奔至桌边,将上头茶壶的盖子捏在手中。
这儿实在没有能当防身之用的武器,冯芷凌又不知外面来者何人。她寻思着,壶盖顶部细长突出,若趁人不备戳中他眼睛,或许能给自己争取一两息冲出门的机会。
门外那人却并未进来,只隔门道:“夫人醒了?方才看见您推窗。”
“你是谁?”冯芷凌沉声问,“为何将我困于此地?”
那人道:“小人不过是奉命办事,夫人莫怪罪。桌上有茶水与吃食,您且先用,若缺什么使的,就同小的说一声。窗沿处有条细绳索,您拉一拉小人便知道要上来。”
冯芷凌闻声去看,果然方才推开的那扇窗边有条细绳,从外头延伸进来。
“你家主子呢?”冯芷凌道,“我有事寻他商量,你叫人过来。”
那人无声无息地笑了:“小人哪有这等能耐来差使主子的去处?夫人还是安心等着罢,过两日主子有空便来了。”
两日?她等不得。
自己忽然被人掳掠至此地,不知会叫人多着急。她哪有心思困在这儿悠哉悠哉地干等?
“你主子先前要我点头的事情,我可以答应。”听见那人要走,冯芷凌急忙道,“过时不候,你只管通知你主子去。若耽误我的功夫,回头任他如何逼迫我也不会再答应。”
门外人脚步静了静:“小人会如实转告主子。”
他说完便走了。
听他脚步渐渐远去,冯芷凌才有空再仔细打量房内。
这儿空间如此狭小,恐怕是楼阁中最高的那间。房内床几橱椅皆有,都是小巧的样式,恰够这间房里的人使用罢了。
桌上的确如那人所说,放着茶水吃食,冯芷凌却没心思享用。
她并不知自己昏迷多久,但看如今天色,想必自己失踪早已半日有余。
不知与自己同行的几个府中人如何了……嵇府里,应当已经有人发现不对劲了罢?
*
“谨炎,与嫂夫人同出门的几个下人找到了。”
陆川本想先入宫设法求助,半路收到手下来报,急忙掉头回将军府。
“人在路上,想必马上就带来。”陆川劝,“待我问一问消息,才好进宫同圣上与娘娘禀报仔细。”
寻常朝臣无诏不宜擅自入宫,唯有他先替兄弟跑一趟去报信了。
嵇燃点头。
他此刻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四处去寻,只是毫无线索,乱走也是徒劳。
见陆川的手下扶着紫苑等人回来,他当即大步跨了过去。没等嵇燃开口,红着眼的紫苑先哭道:“主君,夫人被人带走了。”
“我已知晓。”嵇燃恨不能叫他们将事发时的场景速速讲来,“可有看见是甚么人?”
“紫苑无能,只恍惚见个人影,而后便昏迷过去。”紫苑忍着愧疚,“我等竟无一人看清恶人面目。”
“对方敢动将军夫人,想必安排的都是熟手,力求万无一失。”陆川道,“你们没机会瞧见,也是无法。只是白日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快些说个仔细。”
紫苑便将今日外出拜访许宅,却在那处遇见三皇子的事情先说了。听见李成哲名号,嵇燃与陆川不由互望一眼。
见两人似要开口询问,紫苑急忙
道:“不,夫人并非在三皇子处便被带走。反倒是因我们离开酒栈之后才出了事。”
原来,李成哲有意要冯芷凌交待些有用的消息,但任他威逼利诱,也不能有所收获。他亦动了将人扣押,带回去再审问的心思,但转念一想,父皇前儿竟下令允此女入宫不拜,显见其重视。自己今日若真对她发作起来,消息一传出去,岂不是将把柄递到了旁人手中?
他出来带的人多,不愿被人察觉身份,因此都叫手下以深色斗笠遮挡面目。可一位皇子带着众多随从浩浩荡荡出宫来,这动静岂能掩饰干净?
思来想去,还是忍下。临走前,李成哲皮笑肉不笑地对冯芷凌道:“下回若有机会,再请表妹去宫中试试我那的美酒。醇香不醉,十分少有。”
冯芷凌与他客套往来几句后,见李成哲当真率侍从走了,心中也暗松口气。
她今日出门得轻巧,并未唤嵇燃的兵卫同来,若三皇子刻意为难到底,实在没有办法对抗。
不过,即便带了嵇燃的兵卫,也不宜同皇家起争端就是。
只是不知许蕤庭那里,究竟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冯芷凌便道:“先不回府,还是再去许宅看看。”
刚才有李成哲在,她连后院也没进去便不得不同他走了。现在惦记着许蕤庭与君儿姑娘踪迹,少不得想回去再看看是何情况。
许宅仍旧僻静无人,前院尽是三皇子手下四处翻看留下的杂乱痕迹。见此情景,冯芷凌心中更是担忧,蹙眉匆匆往后院走。
不知主人的行李细软等物,是否还在留在这宅邸中?
紫苑等跟着自家夫人,一同快步往后院去时,便被忽然从天而降的几道身影捂了口鼻,瞬间头昏脑涨地失去意识。
…
听紫苑这般讲来,更显扑朔迷离了。
“仍有可能是三皇子。”陆川道,“或许闹市人密,他认为不好下手,便故意叫嫂夫人等放松警惕,再寻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