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梦中所见,她此生并没体验过。可梦中经历的触嗅、心情等等,实在是太过真实了。
方才一闻到那香气,她的记忆便恍然苏醒。
冯芷凌如今倒有些后悔,自己在梦中为何就不想去探究一番栀子花香的来源呢?若是听许蕤庭的去见过那位,说不定现在能多一些旁的线索和应对?
假镖物、桓雪薇……似乎都能和李鸿越牵扯上。
可是,为什么?
姨母明明说此人绝不可能成储君亦不可能登基为帝……姨母为什么会这样肯定?
*
李鸿越此刻正在自己宫里。
他身边有个相貌出色的美婢,正在为他系外袍上的玉带。
“殿下昨夜,怎么深夜匆忙出去?”虽是疑问话语,她说来时也是一副爱笑模样,“叫我和姐姐好一阵担心您。”
李鸿越无所谓道:“出去见一位朋友。”
“便是您后半夜回来,立即吩咐姐姐今早去伺候的那位佳人罢?”女子娇嗔,“我们姐妹心疼您,可不见您心疼一下我们。”
李鸿越摸了摸她的头:“如今你们大了,哪里还要别人疼?”
桓雪薇便不说话了。
半晌,才道:“将来我们总要离开殿下去做事的,是不是?”
李鸿越笑笑:“若我死了,自然随你们去哪。”
“殿下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桓雪薇急急道,“咱们要给娘娘和小公主报仇,也要殿下好好活着!”
“可惜我没能耐,不然哪用你们这样担惊受怕的。”李鸿越整了整玉冠,“本来事情能成与否,也不差你们两个插手,你们早该离开上京去别处耍。”
“宫里人都欺负殿下。”桓雪薇含泪哽咽,“我和姐姐怎么放心……殿下一个人留在这种吃人的地方。”
“再怎么吃人,也是本殿从小待到大的去处。”李鸿越安抚她,“罢了,你少操心这些。要是最近时间拖得长,你抽空去替一替你姐姐那头罢,少愁那些有的没的,忙一点你就老实了。”
桓雪薇破涕为笑。
“那还是不去了罢,想必近来会查得严一些。万一叫人发现我从殿下宫里跑去郊外,容易失误叫人拿了把柄。”桓雪薇又替他紧了紧发冠,“妥了,殿下快上朝去罢。”
李鸿越便大步走了。
等到大殿前,却见小太监站在前头传报:“今日无朝,请诸大人回。”
“真是难得,父皇今儿不来。”见二哥来了,正准备离开的李迎瀚便过来攀谈,“早知如此,今儿该先派人来看看情况,不上朝我便不出门了。”
“咱们过来也没几步路。”李鸿越道,“大哥还得从宫外来,他倒是辛苦些。”
“谁叫大哥是太子呢?”李迎瀚道。
他这句话语气有些奇怪,李鸿越忍不住转头去看四弟,“怎么听着四弟今儿,心情不大明朗?有事同我说一说去。”
李鸿越一向是直爽没心眼的脾气,李迎瀚对他倒并不十分防备。不过他自己也并非爱在背后嚼舌根的性子,闻言只是道:“没有什么,只是担心父皇今日是否病了,否则怎么会忽然不上早朝。”
“若是担心,便求见父皇问问呗。”李鸿越大大咧咧道,“不过父皇或许在后宫,不一定方便去见。”
这话倒是戳中了李迎瀚近来的一块心病。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抱怨了一句:“父皇只去重华宫,叫后宫中其他人的颜面往哪儿搁?”
李鸿越在后宫没有依仗,向来不操心这种事儿。但听李迎瀚难得有怨气发泄,忙不迭应和:“这倒是的。你母妃恐怕许多日没见父皇了罢?”
“若不是逢年过节的还能与众妃一同见见,说是几年不见龙颜都使得罢。”这抱怨的口子开了便合不上,李迎瀚皱眉说了好几句。而后才想起自己这位二皇兄早失了母妃,心情想必与自己不同,这些话还是不宜对他深讲。
于是又将嘴闭上。他实在不是那等爱讲是非的人。
第120章 云散:昙忽现李敬殡天之时
李鸿越对弟弟的小心思门儿清,只当做自己看不出来:“迎瀚所言甚是。”
虽说都是皇子,但他和四弟的分量却同另外三个比不了。老大封太子,老三颇高调,老五独受宠……也就他和老四两个平庸无趣的,少被朝臣提起。
或许就连父皇,也时常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两个儿子罢?
李鸿越心中暗想。
话头既起了,李迎瀚也不想径自回宫,便问李鸿越:“二哥今日有事否,若无,不如同我去宫外喝喝酒?”
李鸿越答应下来。
嵇夫人失踪的事,在外头还没传扬开来,一时也没人怀疑到他李鸿越头上。他如今只要装作平常的动向,不露异常举动便可。
身边若有证人,那自然再好不过。
临出宫门时,恰见白来一趟的臣子们也正出宫。
见皇子驾临,诸臣急忙行礼。
嵇
燃亦在此列,见两位皇子经过,他便随众一起拜见,并没当一回事。
他昨夜一宿没合眼,安排诸方人手搜查后,匆匆同陆川去见了太子殿下。
李天昊得知此事,也是大惊:“上京天子脚下,竟还有人如此大胆,敢于光天化日之下掳走朝廷重臣家眷?”
此事毕竟事关女眷名声,不宜宣扬以免引发议论,李天昊便将自己手下暗卫派出一半相助。
“三弟行事虽胆大,但他也格外在乎自身于民间的口碑,更不敢在嵇夫人才受父皇赏赐的关头上去为难她。”李天昊对各个兄弟的脾性还算了解,听陆川说怀疑三皇子下手,便道,“他处你们去查,老三这处便交给孤去问一问。”
嵇燃忙谢太子相助之恩。
李天昊:“谨炎放心,若真是老三妄为,此事孤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他早在嵇燃来上京的头年,便很欣赏他,想拉入自己麾下。但那时嵇燃才跟着三弟来到京城,一路封赏都是三弟替他上报,诸臣都默认此人是李成哲那一派的,倒叫李天昊不便光明正大与这员新将接触。
李天昊原本放弃了刻意拉拢这念头,只想着如今既父皇有意安排,嵇燃将来又要回西北坐镇,那也算是为他所用,只可惜无法收作格外亲近的属下。
如今竟有机会相助示好,对李天昊来说简直求之不得。
陆川亦惊了一瞬:“殿下,一半暗卫……您这边的安危也需人手。”
李天昊却不在意地摆摆手:“孤身为太子,素日里的护卫难道还不够气势?叫手底的暗卫出去跑一跑,也好叫孤看看他们的本事。”
此事便这么定了。
李成哲在宫中,亦听闻了昨夜不大太平的动静。
“嵇府与宫中?”李成哲有些疑惑,“在搜什么人不成?”
他还不知冯芷凌与自己失散后,便被人带走失去踪影一事。但见上京不太平,便暗暗差使人去查。
待探子带着消息回来,李成哲一惊:“人不见了?”
才同他在酒栈分开,人便失去踪影,更不要说前往酒栈还是他逼着人去的。这怎么看,都是他李成哲最为可疑。
李成哲才要恼怒,宫人通传太子殿下来了。
“大皇兄。”李成哲迎出去,“有失远迎。”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李天昊温和地笑笑,“今日是有事来寻你。”
李成哲抬手:“大哥请讲。”心里却想,李天昊一年到头也不来他这一次,莫不是为了他刚才知道的那件事儿?
李天昊便道:“孤便直言罢。三弟昨日可是同嵇将军的夫人一道过?”
果然是这事。李成哲掩去面上一瞬不自在:“偶然遇见,便请那位夫人吃一顿饭而已。”
“在何处遇见?”李天昊问,“此女毕竟是臣子家眷,单独同你用膳,如何讲来都不妥罢?想必三弟有旁的因由。”
“臣弟只是寻她打听些许小事。”李成哲道,“怎么,大哥连这也要管束吗?”
李天昊温吞地叹一声气:“三弟自然做什么都使得,只是这位夫人昨儿不见踪迹,若她失踪前恰好同三弟在一处,只怕对三弟名声不利。”
“臣弟什么也没做。”李成哲硬邦邦答,“谁知道她离开酒栈后去了何处?”
心力却一股火。他昨儿是差点想压下冯芷凌逼问君儿消息不假,但既然对方来许宅寻人时也扑空,想必同他一样不知道人往何处去。加之父皇才对此女特许恩典,他便不想惹上一身事。
没成想,如今还是有事寻到他这处来。
李天昊坐了一会,见李成哲态度不似作假,便告辞走了。
临走前,对李成哲道:“此事孤信臣弟,旁人却未必。趁着事情还没闹大,若能尽快寻得那位夫人是最好。如此,也可替三弟洗脱嫌疑。”
说完便离去,留李成哲在宫中大发雷霆。
李天昊这话,便是暗示他也要协助找人。
属下忙劝:“殿下不必心急,此事既不是我们所为,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殿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