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哲道:“本王哪里是怕牵扯过来?便真是我掳了她,一个寻常出身的女人而已,又有何惧?”
他阴着脸踱步来回,“偏生在父皇准备叫邓翼养老,嵇燃要去西北掌兵的时机,嵇燃的夫人没了影……你说这西北将军哪还能安心离开上京?刻意留着他不走……这显然是冲着本王来的手段!”
李敬身体每况愈下,此事李成哲心中有数。只是先前他的动作已打草惊蛇,近来便格外安分小心。
他也试图积极表现过一阵子,只是哪怕在他声望最盛时,也不见李敬有丝毫重立太子的打算。
李成哲歇了等待的心思。
想要什么,就得自己想方设法去争取。若错过良机,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他便听了母妃的话,暗中开始图谋。
文法不成,那唯有武力相迫。
…
父皇有五个儿子,个个都不是一母所出。
除去当储君已久的李天昊,其余人中,李成哲最忌惮的原本是老五李泽珩。
无他,只因老五生得晚,父皇待这个幼子较为偏爱疼宠,不像从前对他们那般严厉生分,已是朝中皆知的地步。
或许是想着,已经有太子可担负一切,幼子便是不成器些也没什么。
要夺大宝之位,太子他自然需要对付,但若是自己忙里忙外,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亦不可取。
因此,布局之初,李成哲一派并没着急针对其余皇子,反倒先设法将破绽明显又好撬动的五皇子拉了下来。
二皇子与四皇子资质平凡,身后助力不足,倒是不堪为惧。
处理完能做太子支援、又易被推上位的老五,李成哲才放下心筹备后来的事。
父皇年富力强,要等他自己退位还不知道得多久,他等不起。
何况,太子李天昊庸才碌碌不假,但若予他太多时机,李成哲只怕今后更难对付。
要成事,自然要挑那本就动荡混乱的时候。
——李敬殡天之时。
错过此刻,待太子继位、众臣顺服,朝堂中他的人必定会被李天昊清算换动。
到那时候,起事就更难了。
…
李成哲凝神想着过去。
属下不敢惊扰他思绪,只是见主子沉默良久,忍不住小声提醒:“殿下,既太子有意来点此事,是否咱们也需做个态度出来?”
哪怕并不用心找人,也要装作费力帮忙的样子才好。
李成哲回过神来:“自然。”
他正想吩咐安排下去,忽然想到一事:“如今嵇府护卫与宫中禁卫也在四处寻人……那本王这头派人去寻也是正常得很罢。”
主子面色忽然变化,叫属下摸不着头绪,迟疑道:“那是当然。”
李成哲道:“将能调动的人手都调出去。”
属下有些意外:“咱们要做如此声势么?”哪怕殿下有意表现自己使力帮忙,也不必如此上心啊?
李成哲却道:“谁叫你们当真去找嵇燃的夫人了?”
殿下这意思……属下恍然:“您是说上次那个。”
他明白过来。
主子先前因大肆搜查宫中逃走的
歌姬,而被圣上敲打过,因此收了动静没在明面上寻。可这事儿……主子心里必定咽不下这口气的。
昨儿会匆忙带人出宫,也是因查到了些许新的蛛丝马迹。
“小的明白。”属下抱拳告退,“定会好生安排下去。”
*
雪蔷打了水上来,为冯芷凌梳洗。
冯芷凌却说:“放这罢,我自己来。”她不大习惯生人服侍。
雪蔷笑:“若叫主子知道伺候不周,要怪罪雪蔷的。姑娘莫为难雪蔷。”
软中带硬,直叫冯芷凌顺从了她才满意。
冯芷凌无奈道:“姑娘好生厉害。”看着是伺候人的,做事却毫不拖泥带水,强硬得很。
雪蔷道:“多谢姑娘赏识。”
她替冯芷凌重新梳发:“虽说姑娘不便出去见人,但还是让雪蔷替您梳个发髻罢。雪蔷手艺灵巧,或许您看了之后,在这住着心情也能好一些。”
冯芷凌道:“这些哪里有所谓?”真要叫她心情愉悦,就该赶紧放她离开。
见雪蔷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均妥帖老成的模样,冯芷凌忍不住探询:“请问雪蔷姑娘,是何时起跟随着二殿下?”
第121章 亲缘:择天生此人不可能成储君……
雪蔷道:“许多年了罢。姑娘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冯芷凌看了雪蔷一眼。
虽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可又等同于什么都没说。
李鸿越的人,真是小心谨慎得过分。
“好奇问问罢了。”冯芷凌微微一笑,“我在这儿没人同我说话,怪寂寞的,雪蔷姑娘能来可太好了。”
雪蔷听了这话有些高兴:“姑娘别同我客气,若要人陪着说说话,直管唤我来;若想自己休息会儿,便赶雪蔷走。”
冯芷凌笑道:“我倒没有那般不近人情。”她端详雪蔷半晌,疑惑地开口,“不知为何,我见雪蔷姑娘竟总觉眼熟,可雪蔷此前应该没见过我罢,莫非你家有什么姊妹曾叫我遇见不成?”
任桓雪蔷心思再是细致,也万想不到眼前女子是在宁煦述说梦境时听过妹妹的名字,也不可能想到她曾于梦境中闻过香气才觉自己分外熟悉。
听冯芷凌一脸认真发问,不由迟疑:“雪蔷倒是真有个妹妹……”
可雪薇和她一样,在宫中极少出来抛头露面,主子这位客人又怎么会恰好有机会见过她呢?
桓雪蔷一向心细如发,言辞谨慎。她方才脱口而出时隐约觉得不对,可又想不出究竟哪儿不合宜。
“你妹妹想必生得同你一样明丽动人。”冯芷凌亲近地拉着她坐下,“若我身边的姑娘们同你一般机灵就好了,能叫我省心许多。”
雪蔷不好意思道:“多谢姑娘抬举。”
冯芷凌又不经意问:“雪蔷姑娘身上用的可是宫中御制的熏香?这白花香气倒是极雅致好闻,不知外头能否采买到?”
雪蔷道:“能的。姑娘若喜欢,我回头叫人送些来。”这百花香是她与妹妹昔日就一直用的,并非皇宫里头才有,叫外面小厮采买一回送上来,倒也不难。
横竖主子说了需好生伺候这位客人,只要不许她出去就行。至于旁的要求,能满足一概满足。
留雪蔷说了一会话,冯芷凌便借口困乏,打发她出去了。
雪蔷阖门离开,冯芷凌却并未当真在床榻躺下。
她这会怎么睡得着?
果然名叫桓雪薇的女子……是当真存在的一个人,甚至也同二皇子有些许联系。
梦中与宁煦离心应是六七年后的事情,那时她才发觉宁煦外头或许已有旁人。
头些年倒也不是没有疑心过,只因宁煦升官之后交际甚多,她一向鲜少过问。何况若男子出门在外偶然沾花惹草,她在府中亦不可能知晓。
但凭初婚那几年的恩爱不离,她愿意相信宁煦。
有情与否,不需日夜久在一处也能看得出来。
后来每逢宁煦归家,衣袍上都沾染着同一种花香气。冯芷凌便知道事态已然不一样。
好在她同宁煦之间,早逐渐淡了……以她的脾性,也无意去探究那女子是谁。就连许蕤庭十分义气地要替她打听,也被冯芷凌婉拒。
朝夕相对数年不变,心生倦怠似乎也情有可原。她为宁煦找好了借口。
初时琴瑟和鸣,宁煦几乎日夜在她身旁。但随漫长时光过去,于宁煦而言,或许外头有更重要的事情叫他上心。
他渐渐的……很少回府陪宁少夫人。
冯芷凌原先不大习惯。
她自从离开冯府出嫁,身边最为亲近的便只有夫君与自小一处的紫苑。宁煦的角色又并非其他人可以随意替代,因此宁煦愈发忙碌之后,冯芷凌着实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
但为着郎君与宁府的前程,内宅女子的些许落寞算不上什么。
冯芷凌亦并非自怨自艾的性子,想开之后便将这些琐事抛到脑后去。
郎君以仕途为先,那府中诸事自然只有她来专心操劳。好在前几年的事事尽心努力表现,勉强叫宁母等宗族长辈认可自己,融入宁家后的日子不至于刚来时那般陌生又难过。
但婚后一直无子,于家族而言是极重要的问题,此事成了冯芷凌的一块心病。
宁母最初也频繁地敲打过夫妻两,且暗示冯芷凌主动给郎君纳妾伺候。冯芷凌低头顺应,无有不可。
宁煦那时却不肯答应。
“你曾与我讲过你母亲的事儿,我怎么舍得叫你同她过去一样境地?”宁煦道,“母亲与宗族这头,交由我来解释就成。”
在宁煦出面拒绝纳妾这件事上,冯芷凌极承他的情。
旁人时常赞许宁少夫人周全大方、端庄贤惠。可她到底是一个有私心的平凡人,她很感谢宁煦能察觉并体恤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