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叫三个人都不敢吭气。
李天昊既能安然在这待着,想必李敬是没事的。
琪贵妃暂时放下了心。若李敬病情复发,生死存于一线,怎会不叫太子前去陪同以告天命?见到李天昊茫然无辜模样,看来是她一时忧虑太多。
只是没有圣上来命令,以她后宫女子的身份却是无法提供更多帮助。
李天昊机敏察觉她心意,主动开口:“孤已将手下一半暗卫派出,只要嵇夫人还在上京城内,今日必有回音。”
好说歹说,哄着琪贵妃转身预备回宫去。
贵妃走到一半,又觉不对。
“本宫去将军府。”琪贵妃想了想,“你们搜查借了旁的名义,想必外人也不知是若若失踪。回头问起来,只管说本宫奉命出宫探亲便是。等有了若若的确切消息,本宫再走。”
便是李敬来请,她也不会轻易回去。
李天昊只好答应:“既如此,请等天昊多拨几个护卫相随。”
心里却苦笑:父皇当真交给他一个极艰巨的任务。
*
“四弟,四弟?”
李鸿越推了推趴倒的李迎瀚,见他纹丝不动,呼吸沉重,知他是当真喝多了,已然醉
倒过去。
“酒瘾这样大的人,酒量怎么如此不行?”他摇头。一大早来的,此时可还没到午膳的时辰。
李鸿越正想唤门口李迎瀚的侍从进来伺候,转念一想又作罢。他悄然打开外窗,伸手打了声清脆的响指。
须臾,一个全身杂色衣衫的侍卫悄然从房梁潜了进来。
若嵇燃等人在此,必会惊讶于向来不学无术的二皇子手下,竟有此等能人异士。
“本王要脱身一会,少不得你来顶替。”李鸿越以口型向对方吩咐几句,自己换下华丽显眼的外袍,也悄悄从窗口翻了出去。
宫中不少人以为他李鸿越文采武艺皆不通。
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李鸿越换了个扮相,从酒栈楼下牵了匹马,径自出了城门。
原本将人扣住了,他不再出面是最好。可这几日要等宫里的马脚露出来。他的人不能妄动,他自个儿闲着也坐不大住。
高山寺居远偏僻,想必没有人会搜去那里。多去一趟也没什么。
此时冯芷凌正在小阁中闲得发慌。
雪蔷倒是体贴入微,怕她无趣,特地拿了各色书籍上来请她看。见冯芷凌兴致恹恹,又说下头做着点心,待会便端上来请她品尝。
若不是自己被困在这儿走不了,待遇可真如别人家的贵客一般。
李鸿越上来时,正好见她握着雪蔷给的香囊出神。
“你喜欢这香味?”他冷不丁开口,将冯芷凌吓了一跳。
“二殿下……”她惊魂未定,心里却浮现淡淡怀疑。
此人手脚利索轻盈,哪里像从前粗直愚笨、武艺不堪的样子?
嵇燃也有过不留神靠近便吓着她的时候,但那是因为习武之人身法与常人不同,走路毫无声响……
李鸿越据说文不成武不就,怎么走路也是一个模样?
见自己吓着佳人一回,李鸿越仍毫无愧色:“满屋子一股茉莉味儿,倒有些香得太过,嵇夫人先前用的就很好。”
冯芷凌捏着香囊,平心静气道:“二殿下怕是记错了,妾向来不爱熏这些的。况且您也说错了,这不是茉莉,是栀子。”
雪蔷送来一盒各色香囊,她只取出了这一个香味于她而言有些不同的。
李鸿越:“女子用的这些,鸿越并不了解。”何况茉莉与栀子……难道不是一个气味?
雪蔷和雪薇,向来也用的是这一款香料啊!
见冯芷凌神色冷淡,并没要接话的意思,他后知后觉有些尴尬:“嵇夫人在此可还住得惯?”
冯芷凌道:“住不惯,二殿下肯放我走吗?”
“可以替嵇夫人换个住处。”李鸿越真心实意道,“只是夫人若要换动,少不得还得吸一回迷雾才方便。”
冯芷凌:“……那倒是不必劳烦殿下了。”
“只是殿下将我困在此处,究竟为了什么?”冯芷凌问,“思来想去,我都觉自己一向与殿下无甚渊源,想必并非是得罪过您。但若说我夫君与您有怨,又着实想不出是哪件事。”
“难道嵇燃过往大小事都会同你讲么?”李鸿越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罢。何况嵇夫人不是甚少出门,又曾在山上清修两年?想必京中有许多事情没听说过。”
说这话时,他毫不顾忌地盯着冯芷凌的脸,她若有一丝神色变化,都不可能逃得过他的视线。
冯芷凌默然几息。
“看来此处果然是高山寺。”她叹,“高山冷僻,除了隔山那座专心精修佛法的学堂偶尔来人,京中少有人知郊外还有这么个地方。二殿下又怎么会知道呢?”
“小时候听人提起过,自然便知道。”李鸿越说得似是而非。
“嵇夫人只关心鸿越为何知道这里,却不在乎我为何知道您待字闺中时的情况?”见她应对时情绪淡然,李鸿越愈发好奇她此时心境,“不若您问一问,或许我会回答呢?”
“只要我问,您便知无不答?”冯芷凌反问一句。
李鸿越觉得有趣,便点头答应:“自然。”
“那我便问了,请殿下说话算话。”冯芷凌将手中香囊丢在桌上,正立肃言问他,“二殿下留我在此,究竟是为掣肘太子,还是为掣肘三皇子呢?”
第124章 往事:忆宫中丽妃娘娘一定是个很好的……
李鸿越闻言哑然。
糟糕。他先前才答应过,知无不答。
如今竟被她问准了关窍……那他该说还是不说?
心下一思索不过转瞬,李鸿越面上仍是不在意的坦然模样:“嵇夫人何故如此发问?”
冯芷凌道:“殿下昨夜不是说我‘嫁错了郎君’?想来困我于此,到底还是与朝堂中事有关罢。近日兵权铺排有变,圣上应当会很快叫谨炎哥哥回谟城去,圣旨一旦颁下,上京这队人马便非动不可了;
我琢磨了一整天,只能想到这件事勉强能有些关联。二殿下将我扣住,或是想拖延些许时日?”
李鸿越并没想到她这样快便将思路专注于朝堂上,听后忍不住追问:“难道夫人就没想过,是我与你那郎君有旧怨,又见夫人美貌,因此掳你来报复而已?”
“芷凌自认平庸,不足引起这般风波。”冯芷凌不为他话语所动,“况且殿下亦非志向粗浅之人,想来所为必有图谋。唯一叫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殿下究竟为什么想这样做。”
嵇燃手握领兵实权,若他久在上京,原先势头高昂的三皇子一派只得更加谨慎低调,即使太子当真要继位也不能妄动。冯芷凌原先的猜测,是李鸿越与李成哲关系亲近,狼狈为奸。但见他如今行事,却并不像与李成哲站在一块儿的模样。
要说上京的谁最希望嵇燃离得远远儿,想来非李成哲莫属。
但嵇燃的夫人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掳走……此事若没个交待,圣上怎好叫嵇燃在夫人失踪这当口就走?
哪怕生见人,死见尸……总要有个结局交给新上任的西北将军。
李鸿越道:“没想到这光景下,还有人肯说鸿越并非志向粗浅。”
他略低下头想了一会,“既今日得闲,又与嵇夫人聊得投缘,不如请夫人听我讲段往事。”
…
今上李敬登基之前,身边只一正一侧二位皇子妃而已。因此他继位后,宫中仍十分萧条。
新帝上位第一年,还在世的先太后便急着要替君王广纳新秀。
李敬本人,倒不大乐意这时在后宫之事上大费周章。但他与太后并非亲生,便是做也要做个母慈子孝的样子,干脆随太后心意去了。
横竖是由旁人协助操劳,不要叫他常烦心即可。
先太后十分满意他的配合,当即做主选了一众秀女入宫。
这批秀之中,便有三皇子、四皇子与五皇子的生母这几位妃嫔。
还有后来领了二皇子李鸿越在膝下的丽妃。
李鸿越的生母,便是先前那位侧皇子妃。只是在李敬登基之前,那侧妃犯下大过,已被李敬处死。
到底不算甚么光彩事迹,众人便不敢声张。因此,幼小的李鸿越只以为自己的生母是病死的。
他当时虽还年幼,却并非全然不通世事。亦明白自己没有母族助力,唯有指望父亲看重,将来才能在皇家出人头地。
况且,李鸿越小时候是极其崇敬自己父亲的,他也希望李敬对他给予肯定。但无论他如何勤奋上进,父皇也不会多关注他一眼。
策论作得不好,李敬会将李天昊叫去御书房重写,或当众责备长子不够上进,却从来也没有为学业进益不足,责骂他哪怕一句。
年幼的李鸿越心里不大舒坦……但心想大哥是储君,自己不过普通皇子,待遇有所差距也是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