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探查的下属轻悄从十几丈外跃身而来,在其人身后单膝跪地:“大人,仍是毫无进展。”
那人沉默着微微点头,一身劲装的下属便无声无息地退下。
线索断了……他本不该在这儿浪费时间。无奈上头有令,他必须得在这里。
到底是谁,无缘无故地掳走将军夫人?他出城寻她已有两日且余,已听闻上京城门封锁的消息,却不知城内究竟是何光景。
如今再领兵回城,恐怕城门未必肯为他而开……所幸主人临走前留下一锦囊,吩咐他据此行事。
或许里面会有巧登城门的妙法。
第139章 意动:泄杀机夫人帮我一个忙
将军府门已被拦堵,前院乱作一团。趁外头起事之人还未来得及将整座宅邸围困,几名府卫先带贵妃等人从后院小门悄然潜出。
“前面有弟兄尽力拖延,争取时间。”方才受伤报信的府卫也勉强跟随上来,“请娘娘与夫人快些往宫中去,他们或许支撑不了太久。”
“来人与先前那波人打扮、武功都相似,我等正疑心他们是冲府中女眷而来。”府卫向两位女主子抱拳行礼,“小的需留此接应,便不再护送两位了。”
冯芷凌道:“你受伤颇重,不如与我们一道撤走。”
府卫道:“小人乃将军亲卫,受令守将军宅邸不可妄动。且如今情状,同贵人们一道去了也是累赘。”
他手中还握着长刀,面孔沾染赤红,苍白却眼神坚定:“请路上小心。”
…
事发突然,阿金阿木只来得及牵一辆小巧马车,车中勉强可以挤进冯芷凌与琪贵妃、紫苑三人。临走前冯芷凌交待:“你们呆在家中留神自己安危,若见将军归来,便将玉牌予他,说是我亲口要求他莫孤身入宫。”
说话时,冯芷凌心中也没底气。上京如此混乱,以谨炎哥哥的脾性定要履行他身为武臣的职责,可还会记得她所说的宫中劫难?
若某人当真有不臣之心,欲起兵谋反杀进宫中……只要不轮到嵇燃以命犯险,谁去做诱饵都可以。
谁去当那个必死的替身都可以……
冯芷凌秀眉紧锁,脸色沉郁,眼眶却微微发红。
原来人只要有了私心,就能轻易变作一个昔日自己都看不起、枉顾旁人生死的小人。
可如果非要如今的她做选择,冯芷凌宁可梦中殒命之人是自己……也不愿她梦中没延续下去的后半段实现。
那是她的噩梦,是她决计不肯见的结局。
也是……嵇燃毁李成哲夺位大计,亦被李成哲手下擒获枭首,悬于城门外的梦中结局。
*
“琪妃在宫中时,无人可以动她。难得宫外有机会,尔等却对本宫说失了手?”
皇宫中尚风平浪静,似乎宫外纷扰动乱全未波及此处。宫廷深处的女子声音却蕴满愤怒,杀意频现。
“啪”地一声,惠妃狠狠甩了眼前人一个耳光。
“娘娘息怒。”跪下复命之人,受罚也不敢还手,“实在是将军府中护卫森严,武艺高超,难以轻易得手,况且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杀手相助。”
惠妃冷笑:“区区一个无主坐镇的将军府,竟能折损于家百来高手。莫怪本宫说尔等无能,在朝中辩不过一个不通文墨的茕独子。”
此处便是辱骂嵇燃无父兄教养,乃孤身天煞之命。
惠妃胡乱出一通气,又含泪去内间伏身于榻边,哭道:“我儿,你可好些了?”
榻上之人,竟是正在昏迷不醒的李成哲。
一个时辰之前,他面色还如死人一般灰败。好在宫中太医妙手,硬将流血不止的三皇子救了回来。
如今人虽还气息虚弱,身体至少略微回温,脸色也稍稍红润一些。
只是他仰卧的位置左侧,锦被不自然地凹陷下去一块儿。
惠妃一见便伤心不已:“我的儿,究竟是谁对你下此毒手!”她颤颤巍巍欲伸手掀开去看,却又心痛不敢。
宫人奉她命令去寻三皇子来议事,大半日寻不见人影。惠妃心急,连连催促,待听得宫人匆忙回报的李成哲踪迹,惠妃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宫中侍卫最终在地牢暗门内找到了三殿下。被人发现时他已断臂血流不止,且牢门紧闭,从内推开不得。
闹得宫中一阵兵荒马乱。惠妃得知消息哀哭不已,慌张之中,不忘叮嘱侍卫掩盖消息。
“今日之后,若有半个知情的人在外面胡乱说话,误传消息,便拿你们的命去填他们的造孽。”惠妃厉声喝道。
亲信护卫低头领命而去。
皇子身残……今日三皇子宫中,只怕没有多少人可以活着走出来。
惠妃强自撑起精神,命人速速将朝中与于氏暗中往来密切的几位世家臣请来,又撰密信予李成哲手下,要他代儿子出宫一趟。
一解宿怨的时机,本就千载难逢。如今唯一的儿子又遭人重创……她若不心狠手辣得果断些,待李敬的长子继位,她的氏族在上京便没有好日子可过了。
…
宫外处处不安宁,宫中却还一片平静。只是守门的禁卫亦听说了上京动荡,此时正加强戒严。
见琪贵妃自宫外而来,禁卫急忙放行。
若是旁人贸然前来,此时必定无法轻易入宫。然而来人是圣上多年重待的嫔妃,宫中无人不晓她不是皇后胜似皇后,任哪个禁卫也没有胆量将琪贵妃拦在宫门外。
要是这位娘娘因此而出了事,待圣上知情,他们一干人等都没有好果子吃。
冯芷凌陪着琪贵妃仓促回到重华宫,只见后宫一切如常。金姑姑几日不见主子,也正担忧,望见她们一同回来,喜不自胜:
“两位主子可还安好?”
琪贵妃白着脸:“闲话先莫寒暄。你在宫中,近来可听闻什么要紧动静?”
金姑姑迟疑着答:“老身这几日只顾在宫中为娘娘与姑娘祈福,旁的事权没留意。只是您急匆匆出宫去,这几日也不见秦公公来过问,着实奇怪。”
琪贵妃眼里泪快要滴落下来:“确实奇怪。”
她心绪大恸,连身旁冯芷凌焦急的声声呼唤也听不见。足过了数十息的功夫,神智才逐渐清醒。
恍然时,面上都是干涸的泪痕。
“姨母……”冯芷凌吓得一点也不敢大声,只能轻轻摁着贵妃的手臂,试图叫她找回来一点触觉,“您这会儿可好些了?”
方才姨母就像魇着了似的,让她和金姑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着急忙慌地使唤女官去寻太医来。所幸太医虽未至,她自己渐渐地恢复了。
“我没事。”琪贵妃气虚若无,“扶我躺下。”
太医来得迅速,一诊便皱起眉头。但贵妃的病症他并不敢随意论断,于是说得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冯芷凌气急:“若不敢开方诊治,便叫敢下手的人来。”
她按捺心中急切忧虑,安慰琪贵妃:“您别挂心,想必没有大事。”
有太医及几位宫人在侧,冯芷凌不敢公然妄言令琪贵妃如此失神的实情。
她只是揣测而已,但见琪贵妃刚才反应,大致也猜想到一些。
若真是她所想
的那般……
冯芷凌垂头沉思片刻,对琪贵妃道:“姨母千万稳住心神,您若有事,可不止若若一个人心疼。”
琪贵妃忍住泪意:“姨母知道……你这是准备去做甚么?”
见冯芷凌起身三言两语叮嘱太医回去商讨药方,又叫金姑姑替她取先前留在重华宫的弓箭,琪贵妃不由惊惶起来:“宫外许多不知来处的兵匪之流,哪是你仗着自己三分箭术便可肆意妄为的去处?”
“我并非要出宫。”冯芷凌沉着地道,“姨母尽管安心。”
“若若去去就回。”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琪贵妃浑身无力,拽着她衣袖的手便被那起身的力道轻轻挥开。她想唤住快步离开的冯芷凌,一旁的金姑姑却拦住了她。
“娘娘,芷凌姑娘恐怕身上亦有自己解不开的结。”金姑姑黯然道,“她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您只要自己好好的,叫姑娘回来少些忧心就行了。”
她劝慰不了自家主子,只盼这些话能叫贵妃自己宽宽心。
琪贵妃似哭非哭地道:“旁人的生死我管不得,若若的命本宫还护不了吗?”
她深深吸气,将一口浑浊吐出才觉耳清目明几分,“本宫不知秦玉阳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既不肯传信现身,就把他的人给本宫叫过来。”
*
冯芷凌执弓快步行于宫道。
说来也怪,回宫时分明四处护卫如常,与从前毫无二致。现今半日功夫而已,那些宫卫居然都不见踪影。
除了少数匆忙畏缩路过的宫娥,竟没瞧见其他人。
没人也好。
冯芷凌心想,省过自己携带兵器被禁卫盘问的麻烦。
她实在心中不安,想去大殿那边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