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说行三,莫非指代的便是梦中造反的三皇子?
能以这样口吻称呼另一位皇子的人,他又该是怎样的身份权势?
那两个不知身份的神秘男子,深夜在山道间密谋之事,正是挑拨“老三”与嵇燃之间关系。恰巧能与嵇燃后来莫名被降罪一事对上,连时间亦差不离。
她与嵇燃,似乎都以为京中需防范的人只一个三皇子而已。
照如此说来,幕后还有另一只黑手在兴风作浪。
虽然那夜里没看见神秘人面貌,但对话时的两道声音冯芷凌却还记得。尤其那低哑威严的男声,更是印象深刻。
若能再听见一次,她定可认出那声音。
嵇燃也说,他已知三皇子贪夺大宝之心,因此才奉命回京待命。既然他与圣上都有所准备,为何梦中她还能看见嵇燃被迫以身入局,死在宫中的景象呢?
定是发生过,连圣上也没预料中的意外状况。
…
将冯芷凌一路护送回了酒栈,护卫不敢耽误,立即出去寻暗探传消息给嵇燃。
他俩是嵇燃亲自挑选出来的精兵,身手非比寻常。今日自惭武艺不精,实乃谦辞罢了。
能在被发觉的瞬息便拉开身距,叫护卫无法追击,林中那人必定不是一般毛贼之流。
只不知,那人为何会来盯上将军夫人。
若幕后之人知晓夫人身份,只怕也早已猜到将军离开西北来了上京罢?这情报极重要,非得立即传给将军知道不可。
回程仓促,冯芷凌连要给团团买的用具都来不及去逛。她担心别有用心之人,仍在盯着自己一行,只得给些赏钱,叫酒栈的伙计去帮忙
买来。
谨慎起见,她不敢叫阿金阿木独自出去,只怕暗处的人心怀歹意,连仆从亦不放过。
方才在山上,见夫人一脸冷静,两个护卫还以为她并未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因此才不畏惧。毕竟只有他俩察觉林中异常,寻常人没有武功,自是难以发现。
见冯芷凌比他们以为的还要仔细警惕,两人稍稍安心。
消息传递出去后,当务之急便只余保护夫人。
他们却是不知,酒栈外的暗哨接了密信正往下一个传信点去,却在半路的巷子里,遭人潜行偷袭,一刀抹颈后藏拉走了尸体。
*
接连三日,冯芷凌未出房门一步。
阿金阿木与两个精兵护卫,一强一弱搭配着轮两班值守。白日里酒栈客多,但三楼少有人来,倒还算宽心。可夜间需内外警惕,难免格外辛苦紧张。
三日过去,毫无动静。两个护卫心弦却更绷紧。
将军必是在上京附近行动,按理来说,密信一日不到便能传至。可如今已过三日,却毫无回音。
过程中必有意外发生。可越是如此,他们越不敢离开冯芷凌房外半步。
将军回京有大事筹备,如今只交他俩这一个任务。要是连夫人都没护住,哪有颜面回军中向将军复命?
好在第四日夜里,嵇燃风尘仆仆现身,叫守夜的护卫终于松一口气。
“附近暗哨失踪了三个,我才猜测出事。”嵇燃面容冷肃,“速将近日异常报我。”
二人不敢耽误,言简意赅将上山那日情状讲明。
嵇燃浓眉紧皱。
这两个兵是他亲自操练出来的,特地放来冯芷凌身边,本是图个安心。没想到恰好防了一手。
这两人轻功亦极优秀,瞬息追去,却连那尾随者的背影都没能看清。能派出如斯身手的暗探,显然幕后的主人势力也非同小可。
不是军中之人,便只能是皇族世家。
可好端端的,怎会派人来盯他的夫人?
嵇燃不解。
冯芷凌待他问完明细,将人拉进内间,悄声说出自己前儿忆起的细节。
“高山寺?”
这名称耳熟。嵇燃想起陆川曾经说过,在自己降罪离京之前,三皇子李成哲已派人打听过冯家女在山寺清修的情报。
张嘴想问她待字闺中时,为何会在山寺,却又没敢开口。
冯芷凌的过往,他知晓不多。反倒是有梦境启示的她,对他的过去与将来清清楚楚。
他几日前才听了一段,已是颇受不了。万一在高山寺中又有新的故事,只怕他要更加难受。
冯芷凌一心惦记着梦里琐碎细节,倒未料嵇燃自顾自在患得患失。
“听那两人言语,似乎对当时的你颇有恶意。”冯芷凌细细叮嘱,“谨炎哥哥仔细想想,宫中那时,究竟有谁视你如眼中钉?”
第56章 梅竹:影风雅只羡鸳鸯不羡仙
听夫人如此发问,嵇燃不由苦笑:“那恐怕多了去。”
他行事刚直,又是边境来的草根武将,与朝中世家没甚渊源。因此哪怕接人待物稍未逢迎讨好,也有得是人看他不顺眼。不过碍于圣上正用他,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嵇燃那时,看似与三皇子关系近些,实际却又颇遭他那群手下忌惮。
因此真算起来,除了从前结识的军中旧友陆川之流,其余人或多或少,看他这个新提拔的禁军统领都不顺眼。
要从这些人中挑出那格外小心眼,或背后利益与嵇燃冲突的,那可无异于蒙眼捞针。
冯芷凌听了,也不由苦笑。
“京中世家……确是如此作风。”她叹。
这条路行不通。
想起宫中久未见面的姨母,冯芷凌倒有个想法逐渐浮上心头。
琪贵妃若知冯芷凌回了上京,定会想方设法召她入宫相见。若是如此,冯芷凌恰好可借机入宫,寻得些旁的线索。
只是若想趁机入宫,她就不得不回冯府。
将这想法同嵇燃说了一通,嵇燃这才知他夫人回京,岳丈冯崧竟是被蒙在鼓里,压根不知女儿已回来好些天。
冯芷凌从前倒确实说过,与家中亲缘不睦。嵇燃不愿她勉强:“后宫难以探听政事,实在不必如此。”
若他夫人不想回冯府,就不要回去罢。
冯芷凌不肯。
“虽不知盯梢我的人从何处来,但既然我的行踪已被人发现,再隐藏也没有意义。”冯芷凌道。
“也不尽是为了宫里的消息。”冯芷凌安抚他,“姨母乃京中最挂念我的人。我回来却不去见她,实在心中难安。”
姨母虽还年轻,多得是机会相见。可她也没忘了,姨母在宫中病重去世,她有多痛心。
若得机会,多去宫中陪陪她也是好的。
*
冯芷凌带着护卫回了冯府。
临走前,嵇燃愧疚不已:“原该陪你回门,只是我这的安排尚未明了。需待圣上明棋落定,我才好公开露面。”
冯芷凌笑:“无妨。芷凌不是在意这些虚礼的人。”
肆意妄为些,反倒能行事便利许多不是么?
冯府门口的小厮还是从前几位,见远去西北的大小姐竟忽然出现在自家门前,惊讶不已。
“快去告诉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冯芷凌信步跨入家门。
将近一载未归,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致,难免有些怀念。
毕竟自出生起,她大部分人生几乎都在冯府度过。
白日里冯父若不在家,大半是去外头忙于生意。冯芷凌也不着急找父亲见礼,先回自己的梅竹轩去。
待冯崧回来,再去他院子里不迟。
梅竹轩的门是敞开的。
紫苑远远见了,已是不快:“您院子里还许多珍贵旧物,素日怎能这样粗心开门,无人管照。”
走得近了,却听见里面有人声。
两个婢女正低眉顺眼小步出来,抬头见是大小姐冯芷凌,急忙行礼。
“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安。”
里头正闲玩的冯芷萱隐约听见称呼,呆了一呆,只疑心自己听错了。
她的姐姐早跟着那个没用的郎君去了西北,怎么可能突然就回来呢?
一骨碌翻身出门去看,究竟是哪个下人乱喊乱叫,却正撞见冯芷凌款步踏进院子。
冯芷萱上前几步,结结巴巴:“姐、姐姐你回来了?”
冯芷凌冷淡地“嗯”一声。
她也没问冯芷萱为何在此,径自便与妹妹擦身而过,往自己的房内走。
正房门上倒是挂着金锁,钥匙管家那有一份,紫苑亦有。开门进去,里面窗明几净,叫冯芷凌心情好了不少。
府中人不可能预见她今日突然回来,只能是素日便打扫得仔细。
紫苑见了这情状,笑道:“倒好像昨日才住这儿似的。”
怀里的三花猫团团,似乎也知道是回了冯芷凌的地盘,自顾从紫苑怀中跳了出来,开始不怕生地在房内四处巡视。
冯芷萱站在冯芷凌闺房门外,自以为悄摸地往里看。
同来的只有紫苑,院里还有几个眼生的护卫,却不见冯芷凌当初嫁的那个夫君。
这可是成亲后她第一次回来,那男子都不陪同,莫非两人情义断绝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