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要跪下谢恩人,许蕤庭使出吃奶的劲才扶住,强颜欢笑:“别!君儿姑娘这可就见外了。”
心里暗自琢磨:这美人弱柳扶风,瘦得不像样儿,怎么力气能这么大。
方才那一跪,倒是差点给她也带地上去。
看这个力度,就知道是真心实意想跪……啊呸,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君儿姑娘先去梳洗一番,把伤口也处理处理。”许蕤庭讪讪,“你这几个头磕得……也太实在了。”
“阿巍,带姑娘寻间敞亮的空房以后住。”许蕤庭吩咐了一声,又安抚君儿道,“今后你就把这当家一样,不必客气。只是最近或许得小心些,三皇子必定会派人出来寻你,因此不要外出,有事先同我说一声。”
君儿面上有些惶恐:“皇子势大,是否会给公子带来麻烦?若是这样,倒不如让君儿自己逃去。”
“我这还算隐蔽,要是有动静,会有消息提前防备,不必担心。”许蕤庭道,“真有万一,大不了咱们换个地方扎窝。我还要替你找妹妹呢,你走了,我找到她要向谁说去。”
横竖她有钱,去哪都使得。
三言两语哄了君儿展颜,美人这才略放了心。
跟着阿巍走之前,君儿忽又转身,再次对许蕤庭恭敬下拜。
“君儿说再多也没用了,总之您的再生恩德我会记一辈子。若不是公子肯施以援手,君儿如今还陷在三皇子处,做一个只会逢迎讨巧的玩物,还不知何为尸骨归处。”
君儿情绪平静以后,眼里的泪已不见踪影,“请公子但凡有事,只管吩咐,君儿能帮忙的一定帮忙,不会做的也可以现学。只要我在您这能派上些用场,便是君儿心里最大的安慰了。”
一旁架着手在等的阿巍听了,笑道:“君儿姑娘先去给伤口上药,这阵子好好休养长点肉再说罢。家里事儿都有师父安排人做,我们家啊,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了。”
见许蕤庭也十分赞成阿巍说法似的点点头,君儿忙争道:“不用休养,我身子骨好得很的,不必额外照顾。”
两人都摆出一副不信的神情。
君儿姑娘从小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又生得这样瘦弱,好不容易不用待在皇子身边做那些伺候主子的活计,当然是要好好补补身子再说。
君儿道:“我还算运气好些,虽说当初卖身为奴吃了不少苦头,但后来为了叫我好生学舞学艺,又要保持容貌焕发,饮食起居上倒不算差。甚至为了有力气练舞,鸨母还专给我吃好的。”
也是好在君儿美貌出众,颇有资质,因此才得些厚待。
“是真的。”见两人还是不以为然,仍把她当易碎花瓶一样,君儿哭笑不得,“我看着瘦罢了,实际上力气很大,要是后厨缺劈柴的、搬运的,叫我来都一样使得,千万别见外。”
说着,君儿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无奈道,“从前在贵人府里都是藏拙装乖,不敢显露,否则要被他们防备。实际上……”
瘦弱女子双手执金簪,手上发了狠劲,面色却还是娇怯如常。
金簪肉眼可见地慢慢弯曲……许蕤庭同阿巍都瞪大了眼。
纯金并不算坚硬,可这根簪子也有半寸多粗,便是能压弯,寻常没武艺的人也得使大劲道,龇牙咧嘴地用力才是。
君儿姑娘却还带着笑,看着跟掰弯一根细竹竿一样轻松。
许蕤庭:方才花那么大劲……真不是自己没用啊!
第87章 守夜:惜急病夫人给我个将功折罪的机……
嵇府这夜的晚膳端得迟。
主子们回得晚,主君偏又点明要做新菜。将军府后厨的下人接到吩咐,赶紧烧旺灶台的火开始忙活。
新厨子情知,这是自己第一回给将军大人做菜,自然要卖十二万分气力表现。
因此,等冯芷凌简单梳洗好来用餐时,就见外间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晚膳,中间那大盆羊肉的鲜香漫溢整个房内。
“这也太多。”冯芷凌皱眉,“今儿时辰本就晚,又吃这些,过于荤腻了。”
紫苑笑道:“您向来讲究些,胃口也细致,自然吃不下这许多。但说不定主君吃得?新厨子也是讨好意的心思。”
她不知道冯芷凌是空腹一天回来的,只以为白日里正常在外头饮食过。伸手便要夹那最肥美的羊肉放冯芷凌碗里:“主君方才还特地派人来说明,他有急事在书房见下属,要晚些来,务必让您先用膳呢。”
冯芷凌胃里空空,除了清水什么也没有,闻到膻香又觉意动又犯恶心,神情便难受起来。
“先端一碗汤来,越清淡的越好。”冯芷凌抚着心口转身回内间,“这里气味太重,等将军来了我再一同用。”
见自家夫人方才似乎想干呕,却又强自忍下模样,紫苑先是下意识担忧,后又震惊。
她早听府内年长的那些厨娘说过,有孕在身的女子胃口最是挑剔,闻不得荤腥,一闻就要呕吐。
夫人虽然不大爱油荤之物,但从小紫苑已在她身旁伺候,从没见过她闻羊膻味儿就犯恶心的。
难不成,在她没留意的时候,主君和夫人……
这事儿,倒也不是没可能。她紫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贴着夫人身旁的,此前谟城郊外放灯,她也没去,今日主君和夫人外出游玩,她也没去。
类似的情况总有过几回,难不成便是其中某次,暗度陈仓?
嵇燃进来时,就见外间只一个紫苑站着发呆。他跨步坐下,问:“夫人呢?”
紫苑忙回身行礼:“回主君,夫人方才……夫人说先进去等您。”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突如其来的揣测,差点脱口而出将冯芷凌的不适直接告诉嵇燃。但转念一想,万一夫人那头还没确定下来,倒叫自己先戳给主君大人,好似不大妥当。
这嘴可不能多说多错下去。
于是紫苑闭口不言,行了个礼便匆匆告退。
若若先进去等他?
嵇燃一愣。
想也知道自己尚且别扭的夫人不可能是那样意思,但紫苑这话,着实太过误导。
摇摇头无奈。嵇燃走向内间小门,站定轻声唤:“若若,该用饭了。”
冯芷凌这才从榻上起来。她刚刚实在气息不顺,干脆在榻上靠了一会捂着腹部缓缓神。
见冯芷凌走出来也是面色恹恹状,嵇燃忍不住担心:“怎么回家后脸色反而差成这样?”
冯芷凌道:“许是空腹大半日,缺些气力,又闻着羊膻味呛鼻。”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多嘴吩咐做菜那一句了。嵇燃后悔起来,想扶她回去休息:“既然这样,先回去躺着,另做些清爽的菜肴来给你。”
“不必了,这里头也有素淡的能吃。”冯芷凌却往桌前坐下,“我随意吃些就够了,倒是谨炎哥哥陪着我一整天,还去武场操练兵士,应该饿坏了才是,赶紧先吃再说。”
“横竖没去多久。”嵇燃依言坐下,却只顾给她布菜。那几道荤味重的,都被他往自己跟前挪了。
冯芷凌浑没吃几口,便觉得够了,搁下筷箸要先去浸浴。或许洗得一身清清爽爽,再将沾染上的荤味去除,人就会舒服下来。
冯芷凌一走,嵇燃哪有胃口细嚼慢咽?快速扒了几筷子烩面,便唤下人来撤了去。
夫人面色看着不好,他着实是担心。
紫苑进来,只见烹羊烧肉一类的菜都在主君跟前放着,清淡爽口一些的都在夫人面前放着。明明夫人已去洗浴,主君却站外头不走仿佛等候似的。
这愈发叫她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可能的。
忍住心中激动,紫苑进浴间准备替自家夫人放下发髻好生伺候洗浴
,就见冯芷凌已径自除了衣裳,半靠在浴桶里昏昏欲睡。
靠近看,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没见,夫人白皙面庞已是通红起来。
紫苑心里一惊。
浴桶里水只是温热,不至于热气这一会就如此上脸,这模样看着倒像发热……
唤她也不怎么清醒,额头更是比寻常人体温更烫起来。紫苑连忙从内间冲出去,见了嵇燃便道:“主君,夫人的情况好像不大妙。”
话一出口,才想起冯芷凌还在浴桶里泡着。来不及再开口说什么,眼前主君已一阵风似的进去了。
罢了,横竖夫人与主君是夫妻,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她一个人的力气,不够安然把夫人从浴桶里扶出来好生照顾,有主君在,应当可以放心。
…
夜里厨房才折腾一阵,这会又要唤大夫上门。将军府这夜是灯火长明,无人能安心歇息。
大夫来后,说夫人是受了风寒,催动体内邪气,正不顺,才生病。好在发热得不严重,好生保暖,饮食清淡可慢慢调养回来。
只是这几日,生病的夫人最好在房内待着,不要出去再受寒了。
紫苑一一记着,等大夫开了药,再千恩万谢送出去。
等她马不停蹄煎好药端来,就见主君还在夫人床边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