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太久,江盈有些吃味,“温秘书也辛苦一天了,先下班吧,晚些我会让司机送阿聿回去的。”
“好的。”
温梨尽可能表现出足够的职业素养,可心脏跳动时带起的酸涩,令她的笑容有些僵硬。
刚欲转身离开,一道低磁的嗓音了落下来。
“等会一起回吧。”
靳远聿语气倦懒,听起来只是寻常安排下属,“外面下雨,不好打车。”
温梨微微怔住。
气氛一时有几分安静。
靳远聿决定的事,江盈不好说什么,只用颇具深意的眼神睨着温梨。
说实话,京圈中最不缺姿容出众的女人,明艳者有之,清纯的更是数不胜数。唯独温梨身上兼具这两种矛盾的气质。
她不是港城人,出生于江南小镇,也遗传了母亲的婉约柔美。生了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偏偏眼底像被雪泉洗过般清澈纯净,让人看不出丝毫隐藏的欲望。
是根本没有,还是隐藏太深?
江盈暂时看不出来。
唯一能肯定的是,温梨很漂亮。是那种没有攻击性、娇而不媚的漂亮。
-
江家老爷子好面子,生日宴场面铺得盛大。
靳远聿一出现,满满当当的宾客见了他都默契地恭维,不少人腆着脸过来献殷勤。
若论起门第显赫,江家不及靳家一半。
见自家孙女能攀上靳远聿,还将人带到宴会上来,老爷子笑得假牙都差点掉了。
靳家作为港城四大家族之首,靳远聿又是靳氏嫡长孙,倘若这桩婚事真能成,江家在京市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江盈也想。
只可惜……
两人的关系其实只是契约情侣,相互交易罢了。
靳远聿从一开始就定了规则,只谈生意,不谈感情。
换言之,不会假戏真做。
想到这,江盈眸光暗沉,应酬时不由得贪杯起来。
最后酒意上浮,醉得连步子都不稳了。
靳远聿挽着江盈出来的时候,温梨已经在副驾上等了半晌,她拿出包里提前备好的解酒药,“靳总,让江小姐吃下吧,会好受些。”
靳远聿接过她递来的药和矿泉水,没有伺候过人,动作生疏极了。
对方还是个酒鬼,根本不听话。
“江盈,吃药。”
他动作生硬,江盈也不配合,凑近后张开嘴,把酒嗝打在了靳远聿的脸上。
温梨目睹男人的脸色由白变青,她低声说:“靳总,不如让我来吧?”
靳远聿薄唇紧抿,示意管家靠边停车。
没一会儿,温梨来到后座,她瘦,纤细的身子和江盈坐在一起,对比之下显得更柔弱。
她声音本就软糯,低声哄人时蛊惑得如绵密情话,很快就哄得江盈听话吃下了药。
靳远聿掀眸看着她,眸子里是泼墨般的黑色,声音闷闷,“没想到温秘书还挺会哄人。”
“……”
来到柏悦府,江盈住在十三栋,吃了解酒药后,她安分许多,但一直抓住靳远聿的袖口,不肯松开,发现到了家门口,又嚷着要靳远聿送她进去。
靳远聿沉着脸,但教养使然,他仍是绅士的点头答应。
车厢里漂浮着清淡的木质冷香,随着车门一开,席卷而来的寒气将其洗刷得沉冽,更接近靳远聿本人的气质。
他微偏过头,将烟送到唇上,轻咬着。
烟雾缭绕,晕染出男人精致冷白的侧脸。
温梨就这样望着他侧脸,很久很久。
车厢内的灯亮了又灭。
靳远聿似是有感的回头,恍然间,她就这么撞进他深沉如墨的黑眸。
他的眸光很静,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不由自主地顿下脚步。
“怎么了?”他咬着烟含糊地问。
温梨的心跳停了一拍,“……还需要等你吗?”
无人知晓她此刻的兵荒马乱。
第2章 怀抱
温梨安排过好几次他与江盈的约会,但靳远聿从未留宿过一次,不管多晚。
就像是刻意守着最后一寸界限。
但今晚,他或许要破戒了?
不知为何,温梨感觉胸口如被千万根针刺,细密的酸痛感令她呼吸不畅。
她的视线陷入那双黑而深邃又不辨喜怒的眼瞳里,不敢眨眼,也不敢移开目光。
生怕错漏了一丝丝希望的曙光。
直到靳远聿弯唇,粤语自带慵懒的整蛊,“温秘书,是我耽误你约会了吗?”
温梨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见她明艳的小脸流露出呆怔的神色,靳远聿唇角笑意更深,“不然这么着急回去?”
温梨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约会。”
听她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靳远聿敛起笑意,认真道,“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
这句话很像许下的一句承诺。
温梨眸光亮亮,沉闷的心情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即刻有灿阳倾了进来。
窗外雨声淅沥,她一直望着楼上那扇窗。
见他的身影在窗帘上一闪而过,心跳也会随之加快,不知看了多久,等了多久。
靳远聿的专属管家叫康叔,唯一心腹,已经年近六十,两鬓斑白,一点也熬不了夜。
不多时,康叔鼾声渐起,遮掩住了雨声。
温梨却执着的没有阖上眼皮。
潮湿的雨气随着呼吸侵入肺腑,寒意布满四肢百骸,记忆的片段在此刻鲜活起来——
十年前,港城的春日草木葳蕤,学校组织春游,耳畔充斥着她听不懂的粤语。
她初来乍到,再加上和靳家二公子走得近,很容易就被其他女生敌对。
她们忌惮靳家的势力,表面不敢找茬,暗地里各种作弄。
被人推下山坡时,温梨只听到一群人的讥笑。
“靳少不在,我看谁还能帮她!”为首的女孩骄蛮叫嚷,“寄生虫,短命鬼,去死啦!”
山坡荆棘满布,温梨身上单薄的衬衫被植物的藤蔓划破,娇嫩白皙的皮肤渗出血色,狼狈不堪。
她被吓哭了,眼眶通红的求救。
对方赏玩着她的困窘,故意用普通话羞辱道:“你平时也这样求靳少爷么?想当他老婆?哈哈哈,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温梨哽咽摇头,“不是,求你们,别丢我一个人在这……”
委屈,无助,惧怕。
交织的情绪在那一刻如浪潮席卷。
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山涧,春夜料峭,温梨抱紧自己,缩成一团,她感觉眼皮很沉,长睫打着颤慢慢垂落。
她好像要死在这里了。
气息奄奄,思绪逐渐陷入混沌时。
机车的轰鸣声劈开沉重深远的夜色,前照灯的灿然光亮落在了眼皮上,有那么一瞬间,温梨以为那是死后的幻境。
她挣扎地掀起眼帘,目光捕捉到一抹由远及近的身影。
少年长身玉立停在她的面前,如神明降临。
狭翘的眼尾勾出凛冽的戾气,眼底覆上一层薄霜,捏着拳头的手骨节绷紧泛白。
温梨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靳远聿,她积攒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滑落,呜咽声断续沙哑。
靳远聿以为是被他吓得,舌尖顶了下腮帮,勉强收起凌人的冷意。
他褪下一身矜贵,单膝跪蹲在她面前,垂首握着她受伤的脚踝,声音轻的像怕吓着她,“乖,让哥哥看看。”
那时的温梨,自卑懦弱。
少年掌心柔暖,炙热的温度几乎要熨帖进她的心坎里,在那烙下独一无二的印记。
……
窗外的雨下了一整夜。
靳远聿踏出楼门时已经是晨光熹微,他揉着发紧的眉心打开车门,眸色沉郁,周身的气压很低。
康叔闻声惊醒,“靳总。”
“嗯。”
靳远聿应着坐进来,望着绻缩在后座睡着的女人。
女人长翘的睫毛垂下来,瓷白的肌肤比雪还莹亮,清纯的眉眼柔软似水,睡着的模样乖乖的,实在可爱。
他静静看了几秒,抬手解开西装外套,然后脱下,将外套轻轻盖在女人身上。
康叔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诧异地瞪大眼睛。
见鬼了,总裁还会照顾下属?
-
这些天总裁办连轴加班,温梨的身体早就濒临负荷,她扭了下身,找了舒服的姿势,靠在靳远聿肩上睡得很沉。
再睁开眼睛,发现车子正停在她的公寓楼前。
雨声断断续续,记忆有一瞬的短缺,温梨懵然的看了看窗外。
靳远聿恰好摁灭了手机屏幕,睨向她。
他很高,挡住了另一扇车窗的光亮,刺白的光线擦过他的脖颈线条,冷白突出的喉结缓缓滚动,禁欲感十足,“醒了?睡得好吗?”
近距离接触,近到她可以看清男人脸上那极致温柔的细节,包括他狭长眼尾那颗细小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