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曲先生本就心思难测,知她谋害了冯猇和孙重,暗中探查也不无可能。
可他这般轻易就知晓了一切,将她所藏的恨念暴露于面前,惹她极度愤然。
看来此人是留不得了……
她遗憾自己许是有所疏忽,竟让先生知晓了不该知的,先前所布的罗网好似白费了。
她想勾住公子的心魂,却不愿被旁人窥视,尤其是她那不愿被提及的尘往。
如此隐患,她定是不会心慈面软。
“先生猜得真准……”听罢悠缓地勾了勾唇,楚轻罗从袖间轻取一把匕首,匕刃泛着冷光,微光于灯火下透着丝缕森寒。
“可惜了,学生留不了先生。”
她断然言道,毫不迟疑地将匕首直抵于公子脖颈。
力道未控,鲜血霎时顺他的颈处流下,倘若他适才挣扎上分毫,此时已丧命。
颈部传来隐隐痛感,血腥之息轻微弥漫,曲寒尽肃冷凝望,不紧不慢地和她说着理:“杀了我,惊动司乐府,陛下会唤人前来一探究竟。”
“若被陛下盯上,你那些暗中之势敌不过一刻钟。”
语声清冽,与授业时无异。
她心觉此人当真不容小觑,临死关头还能镇定成这样,果真是大宁皇帝都尊崇敬服的朝臣。
“那先生以为,学生当怎么全身而退?”
楚轻罗饶有兴趣地扬唇一笑,举着刀刃轻巧地触过其颈间肌肤,似乎想见眼前清肃知礼的先生慌张顽抗之样。
然他偏是沉静如往常。
她佯装不满,黛眉微然一拢,匕首再移向未被刺伤的另一处冷雪玉肌上:“先生道不出,却知道得太多,学生虽不忍,也只好杀了……”
语毕,她凉薄地使了力。
又有殷红刺目而散,染透皓白锦袍,仿若一抹霜雪沾染了大片污秽。
“先生当真不躲?”于此浅笑着贴近,楚轻罗乐此不彼,眉眼稍弯,容色带了些嘲弄之意。
“再不躲,可就没命了。”
第35章 亲近(1)
软唇与先生贴得极近,无时无刻不蛊诱着他的心,宛若他再凑近丝毫,便会坠入与她缠绵的深渊里。
静如寒潭般的眼眸若明若暗,沉寂眸光微颤,欲将她一寸寸地吞没。
可恰是唇瓣间的相离之距,阻隔着跟前的如玉公子。先生若敢真吻上,抵着的匕首便会要了他的命。
岂知他竟是疯了。
全然不顾她的戏弄之举,曲寒尽忽地倾身,发狠似的覆上眸中樱唇,使她惊愕地微睁秀眸,娇躯凝滞霎那。
娇身已被桎梏在清冷之怀,她在慌乱中忙丢下匕刃,也不知是否伤先生过深,只明了他暂且无性命之忧。
匕首落地,闺房内荡出一声轻响。
楚轻罗思忖不得,只觉先生是被撩拨得没了耐性,至此终是耐不住心欲,疯得悄无声息。
“唔……”
她本能地挣脱了几瞬,了然是敌他不过,便由他欺身禁锢于墙角,任气息交叠缠绕。
其实也绝非是不敌先生,只是这抹枝头素雪太过皎洁明净,她欲将其染得彻底,染得唯她这满身仇怨之人才可碰。
才可……拖他入淤泥。
似适应了此人的狠厉之势,她随之轻柔地回应,未再躲避,玉指轻攀其肩,尝试着再度加深这一吻。
灼息已有些紊乱,她感受着身前的先生情念四散,原先沾上的酒气已被山雪覆盖,烛火照出一方旖旎。
楚轻罗平静瞧望,无关情爱,只知是欲念驱使,此感甚佳,沉溺一夜也无伤大雅。
这大抵便是世人说的……食色性也。
二人未说一字,也没有想说的话,仅是无止休地吻着,在夜色下不声不响。
此为师生间的偷欢,疯狂至极,在二者心上皆落下疾风骤雨。
直至一阵叩门之响打破宁静。
她顿时醒神,忽感是方才匕首砸落的动静引来了孟丫头,心下微惊。
适才听到的响动很是明晰,孟盈儿踱步于房门外,瞧不清里头情形,犹豫良晌后轻问。
“轻罗,你睡了吗?我莫名有些睡不着,想找你谈天说地一会儿。”
“盈儿是怎么了?我今夜乏得很,恐是无法作伴……”趁着间隙,平复起跌宕的兴致,楚轻罗静望面前冷若寒玉的公子,以及他衣袍上的斑驳血迹,从然向丫头回道。
“待明日,我再听你细说,可好?”
“嗯……”哪料得此身影骤然俯身而下,再次吻了娇软朱唇,毫不怜惜地掠夺着她的温灼气息。
公子微冷的长指抚过她的凝脂玉肤,停在桃面之上,温和又强横地锁她入怀。
她心觉有何不堪之念被先生抽离而出,本想道出的话语悄然咽回。
她瞬间忘却要如何回话,任凭男子肆无忌惮地攫取,最终只得轻哼作罢。
然而他似不顾有孟盈儿在外,冷然抵她至书案边,不想碰翻了一侧的烛台。
那烛台落地滚动了几番,引得寝房之外的丫头更是担忧。
寂然片霎,叩门声再传入房中,一声声地回荡至雅间各处。
孟盈儿举棋不定,边寻思着边问:“轻罗,你该不会又病了吧?”
让丫头一直等在门外也不是个妙计,她迫使自己理清思绪,许久艰难地回道:“我身子康健着……只是乏了,多谢盈儿关切。”
“方才我听到动静,以为你出了何事。无恙便再好不过……”孟盈儿欲再听得仔细,一想她已是如此告知,应是无碍,就挪了挪步,走回雅房,“你早点睡,我去歇着了。”
临行前又望被帘子遮挡严实的窗台,丫头喃喃而语:“我明日再来找你……”
听着跫音远去,唯有虫鸣飘荡于暮色里,她才安然一叹,随后蹙起双眉,埋怨地看向眸前琼姿。
念着此人乃是她的先生,此刻又负了伤,她便不推却。
这本也是她几经勾诱后想得到的终局。
楚轻罗凝目望向此道清绝,忽而勾唇,敛声道:“我欲杀先生,先生这是疯了……”
“唔……”
还未言毕,唇瓣竟又覆了清雪般的薄凉,她措手不及,含糊低唤:“先生……”
这位藏于司乐府的曲先生还真有疯劲缠身,似何人都阻他不得……
成日以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在琴堂授着课业,他透着一身肃冷严苛,谁人会知,他深夜竟与学生缱绻于闺房,暗自破了所设的府规。
她半推半就地回吻,娇然软倒在公子素怀,
凤眸戏谑般微扬,,她细细打量,望先生肆意妄行,胡作非为的疯样。
此景竟瞧不出是谁在捉弄谁,又或是,二人都未有愚弄之意。
只是各自的贪念作祟,已沾了手,不,浅尝着未曾尝过的妄欲。
然此吻忽然一止,她缓睁柔雾般的眸子,见先生已是抽身而立,眸色回了清明。
“我帮你……”
曲寒尽默然良久,轻阖了双目,再睁
“帮?”正暗叹先生当真定力过人,她忽闻此言,倏然轻笑出声。
“敢问先生要如何帮?叛国通敌,与前朝公主厮混?世人听了都觉荒唐可笑!”
眼下已被先生知得透彻,不论是身世还是接下来的谋逆之举,她褪下佯装多时的脾性,想听他要怎般相助。
“可笑之事,却非行不通之路。”深眸紧望眼前这抹明艳,他低声一笑,好似终于见到了这娇影的真面目,沉冷地发问。
“怎么,陇国公主不装了?”
楚轻罗闻言淡笑,轻步靠近,抬指欲触他颈处的伤口,眉目间冷漠着:“先生一早就看出,学生的病弱是假意装出,却始终不道破,是为见我笑话。”
“学生不妨直说了。血海深仇必报之,所阻之人即便是先生,学生我也不停手。”
玉指悬于空中,她想了片晌,觉自己不可拿先生与风昑一般对待,又柔和地收了手。
等事成之后,这大宁先生自然不能留,她此时不伤他,等利用殆尽,再杀他不迟。
冷寒目光直将她打量,曲寒尽随即敛眸,弯身拾起烛台与匕首,再将所拾之物放于书案。
“那你可想过,我为何几次三番,冒着欺君之罪替你遮掩?”
她取过匕首,轻拭刃上血渍,入鞘放回袖中,不甚在意地答着:“先生的心思,府中何人能揣测得中,学生自是不明……”
他为何袒护,她早已猜中,贪色乃人之天性,何况还是她步步蛊诱。
他只是……色迷心窍罢了。
见面前姝色薄情冷意,曲寒尽处之泰然,随她冷笑一声,似乎知道得越多,他越感孤寂。
“我想了几夜,兴许原先只是对你心生好奇,可观望得久了,如今见你,已回不去初见时的那份纯粹。”
他似要作茧自缚,明知此女只想借司乐府入宫寻仇,想让他助纣为虐,他却寻不到办法脱身而逃。
他莫名入了一名女子的圈套,既不可全身而退,不妨越陷越深。